第482章等一等
长长的甬道,似乎看不到尽头,灰色的石板,干净得几乎纤尘不染。青路两旁枯黄的杂草,在北风中,发出尖锐的呼啸。
下雪了……
杜六叶仰头看着天空,这是入冬天以来的第一场雪,星星点点,还夹杂着雨丝。因为过于微而薄,也看不清形状。杜六叶没有坐马车,而是一个人撑着伞,走在前面。守真她们则带着人,远远地缀在后头。
李治出殡了,举国哀悼,灵柩已经葬往皇陵。遵照遗旨,李显于柩前登基为新帝。武曌退位,但念在新帝年幼,又承丧父之痛,难免悲伤得过度。她以皇太后的身份暂时摄政。
李令月比从前更为沉默了,一双忧郁的眸子,总是显得心事重重。仿佛有化不开的水雾,杜六叶也常常束手无策,不知道应该怎样劝解她。反到是夏候瑾之,借着这次国丧期间,又入洛阳。时刻陪伴在李令朋身边,也省了杜六叶不少事。
程伯献很快就要带兵远赴边疆上任了,但他们之间尚且还有一事未办完。就是上次姑苏遇袭身亡的案件中,那名刺客所遗留出来的长剑。那样绝世罕见的玄铁,居然没有查出是何人所造?出自何方?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他们的方向不对。不管怎样,程伯献如今已是统领送关的将领,再插手这样的案件也不合适。先把剑拿回来再说吧!他们约定在箫允儿的面馆见面。
要说这程伯献,也真是爱吃面!上次好像也是他介绍杜六叶,去那家毫不起眼的路边面摊吧?如今一走,也不知要去几年?他可能还会对这个味道怀念难忘的。也行,在哪里碰头?杜六叶都无所谓,她笑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六叶——等一等……”有人在后面喊她,杜六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穿着狐裘大氅,跑步都带着一阵寒风,向她奔袭而来。
“你怎么来了?”杜六叶见李旦头上还沾着点点雪花,忙伸手帮他弹了弹。“下雪了,为何不在府中?”
“我哪里坐得住?”私下里,李旦一向表现得很随意,也不愿意说敬语。“你去哪里?可是还在调查姑苏先生的案件?”
“正是,我去拿上回刺客遗留下来的一柄长剑。现在案件还没有什么进展,这可是凶犯唯一遗落的证物了。”杜六叶说着,又陷入了沉思,情绪显得颇为低迷。假如洛阳城内的锻造名匠们,都没有铸就,甚至没有接触过这把宝剑。那么,炼就如此锋利兵器的匠者,是否在外地,或是藏身于江湖?
“你在想什么?你今天进宫,可有见到皇上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李旦没有撑伞,紧紧挤了过来,接过她掌中的伞柄。杜六叶只得随着他。
她就知道李旦来找她,是想打听宫中的情形。既然思绪被他拉了回来。杜六叶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并不曾,虽然他现在已经登基。但朝堂上的事情,仍然是由皇太后在作主。”
因为之前,李显对于登基称帝表现得非常消极,一让再让,武曌便认为他是“悲伤过度”,无力理政。朝中也并无人反对这种说法。其实这样的局面对于李旦来说,反而是有利的。至少他不用担心,李显会第一个来对付他,毕竟还有他的母后在坚在那里。
“我知道,外间已有流言,说他被囚禁于同心阁。我自然明白,这种说法简直是无稽之谈。母后那也是为了他好,怕他累着。”李旦将伞微微地倾向于杜六叶那边,因为个头较杜六叶高,他边说着话,边暗中打量杜六叶的神色。
杜六叶抬头看他,见他满脸地言不由衷,不由得轻笑,“听说你跟裴炎走得很近?”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已经听到不少的传言,说是李旦频频深更半夜,出入相府。不知道这二人打得是什么算盘?
“咳……”李旦又拳捂嘴,清了清喉咙,才正色道:“不过是寻常走动,再过日,坊间只怕要传言,我与杜侍中走得很近了。”
见此,杜六叶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我们之间确确实实应该保持一个距离。毕竟你是凌歌崖事件的主要嫌犯。”
“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冤枉的。我常与你保持良好的沟通,也是想要早日洗脱冤屈。”李旦听着听着,又急了,就差恨不得赌咒发誓。
“那你最近可有查到什么线索?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人想到陷害你?”杜六叶仰着脸,认真的看着他。既然他一心认为他是冤枉的,那么作为当事人,他到底得罪了哪些人?有什么仇家?他自己应当最为清楚吧?
雪越下越大,已经纷纷扬扬如同棉絮般地飘洒起来。街头人烟稀少,无比清冷。路上渐渐铺了薄薄一层,两行长长的脚印,愈行愈远。
李旦想了许久,才坦诚地说道:“往日或许处置了几名贪官污吏,他们可能怀恨在心。但他们也犯不着做那么大局来陷害我吧?
再有就是府中的下人,管理各处矿产商会,难免会得罪人。可那些商场中人,应该还不敢来算计本王。
余下的……”李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他好似在思索,应该怎么说,或者能不能说……
杜六叶心里却明白,他在怀疑些什么,就连自己,也这样怀疑过。毕竟所争过大!
两人就这样走着,都没有再说话,及至到了岔路上,正巧碰到一个,撑着伞迎面而来。
“你们这是去哪?”熟悉的声音蓦然将他们惊醒,杜六叶抬头,见姚元崇穿着貂毛大氅,拿着一柄杏色的油纸伞,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
李旦和杜六叶互相对望了一眼,淡然道:“也没有去哪,不过是去吃面馆,顺便有些事情要办。”
姚元崇却向着他们来时的路上望去,只见侍卫宫女,包括守真她们,都与这二人离得老远。心头不免涌上一阵不快,堵闷致极。
“下这么大的雪,还出来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