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五十幕
北地的冬天来的很早,十月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雪花。而且这里不像南方那样湿冷,在南方你往外面呆上一阵子,身上的衣服就会被打湿,给寒风一吹,让人觉得冷到骨子里去。北方的冬天是干冷,感觉嘴唇时常干巴巴的,呼啸的北风如刀子一般,割在露在外面的皮肉上,有些生痛。
鸭绿江南岸,通往义州的官道上,一支打着“顺风镖局(注)”旗号的车队缓缓朝南而行。这个车队由三十辆马车组成,其中除了二十辆载着货物,其他的马车都有人坐在里边避寒。(注:历史上的镖局最早是出现在明末清初,万历时期还没有出现。写作需要,只好让镖局提前出现。)
顺风镖局在辽西一带小有名气,自打镖局建成,每年不知道接多少趟镖。尽管接的镖很多,但失手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再加上顺风镖局所在的锦州处于关内与关外连接的咽喉之地,往来商旅较多,使得镖局的生意一直都比较好。由于此次运送的镖路途遥远,且要进入已几乎被被倭人全部占领的朝鲜,因此除了老弱和伤病,整个镖局的人都上阵护这趟镖。
顺风镖局的现任总镖头名叫易楚丰,是一个头发开始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由于长年练武,他的身手十分矫健,名气还传到了关内。
本来易楚丰不想接这趟镖,但此次上门托镖的人是连辽东总兵都不敢得罪的人物,加上一出手就很大,而且立下字据,就算失镖也不要顺风镖局赔偿。易楚丰等人商量了好一会,才决定下来。好在那人已经弄到了盖了关防印的文牒,一路上少了许多麻烦。
此时我就坐在队伍后边的一辆马车上,眼下的身份是顺风镖局的一个叫肖楚临的伙计。
第一次平壤之战的失利,使得明朝意识到如果要击败入侵朝鲜的日军,需要运用整个大明的力量。在集结兵力和等待主帅上任的时候,必须侦探在朝日军的兵力分布和动向,这必须要派遣可靠之人潜入朝鲜。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在平壤城外一番表现的缘故,有人向辽东巡抚宋应昌举荐了我。
进入顺风镖局后,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我平日很少与人说话,更不与别人切磋武艺。在别人眼里,我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去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讲故事。护镖的事没我的份,每天要做的就是干些杂活,所得到的工钱自然比别人少。因此镖局里除了知道我身份的人以外,大都不把我当回事。
跟我坐同一辆马车的男子名叫程腾,在顺风镖局干了三四年,人比较热心,没事喜欢吹笛子,在镖局里很受欢迎。据说他的父亲也在镖局里干过,他算是子承父业。
突然,程腾伸手推了一下我,指着队伍最后端的那一辆马车,说:“小肖,你看,那辆车停下来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过去看看,你去禀告一下总镖头。”
我连忙跳下马车,不顾凛冽的寒风,快步朝后跑,不一会就来到刚才程腾指给我看的那辆马车前。
这辆马车的装饰与镖局的人乘坐的不一样,显然是托镖的人坐的。不过眼前这辆马车看上去出了点问题,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围着修补。
“几位大哥,要是需要搭把手,请尽管吩咐。”
那几个家丁还没有回应,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肖大哥,你来啦?”
马车上的布帘子拉开了一些,露出一个少女姣好的面容。
鹅蛋脸,五官匀称,虽然穿了一件略显宽大的皮袄,但依然不能完全掩盖住那婀娜的身段。或许是刚从瞌睡中醒来,这个少女的脸上还带有几分倦意。
看清少女的模样,我顿了一下,说:“柳姑娘,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一个馒头。”说着,我准备解开系在腰间的干粮袋。
少女轻哼一声,说:“你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陪我说说话,我都快闷死了。”
我迟疑的说:“这------这样不好吧。”毕竟一男一女呆在挂着布帘的车里,难免会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
少女叹了一口气,道:“到了义州咱们就要分开了,你难道连几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么?”
“柳姑娘,我------那好吧。”我看了看前面,见队伍已经停了下来,料想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便答应了。
“这么生分干嘛,直接喊我纤纤就行了。”
这位自称名叫柳纤纤的少女,以及她的几个手下,是在队伍经过镇江堡的时候加入的。按照这位少女的话来说,她想去义州探亲。虽说为了做出和谈的姿态,日军的第一军团长小西行长将进抵鸭绿江的军队撤回到平壤一线,但鸭绿江以南平壤以北的地方几乎成了无人管的地带,不仅有占山为王的匪徒,还有小股的日军。她害怕仅凭自己的几个手下也难护周全。正巧遇见顺风镖局的队伍,便想结队南下。
听别人讲,当时柳纤纤出示了证明她身份的物件,还说其父是朝鲜的一名官员。另外,她几名手下也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再加上柳纤纤出手就是几张一千两的银票。负责接待她的易楚丰想了好一会,才答应她的请求。
刚开始的时候,镖局的人对她们还有所提防,后来才渐渐没有在意。毕竟有一个美女陪伴,也是一件让人感到心情愉快的事。
每天都有不少的年青男子以各种理由想跟柳纤纤说话,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除了我之外,其他想接近的人人都被她的几个手下很客气的隔开,这也导致我更受其他人的嫉妒。
刚马车的那一刻,我的心狂跳了几下。只见柳纤纤半躺在椅子上,慵懒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搂进怀里。
我连忙转过头去,只听见对面的少女呵呵笑起来,说:“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
我回答道:“不是,是男女有别。”
“你坐过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回过头,发现柳纤纤伸出手指朝我勾了勾,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女孩。
我深吸口气,坐过去,说:“你问吧。”
“听别人说你的老家是江西临江府。”
“是。”我以前的老家在明朝就是属于临江府管辖,这也是我当初进顺风镖局时所报老家的名字。
柳纤纤笑着说:“我听说临江府治下有个叫峡江的地方,当年岳武穆路过那的时候,曾在那点过将,至今留有点将台的遗迹。这是不是真的?”
我摇了摇头说:“当年岳武穆点将的地方是在新淦(读gan第一声,后在二十世纪八十年末之后改称新干),不是峡江。”
“看来是我记错了。”柳纤纤又说:“新淦也是个好地方,听说有个叫邵武(应该是三湖,当地的方言是叫邵武)的地方,那里的桔子特别有名,每年的这时候,树上都结满了桔子,黄黄的,小小的,而且吃起来很甜。”
我纠正她:“柳------纤纤,你又弄错了。三湖这地方最有名的是红桔,红桔红桔,长的自然是红的,个头也不小,通常是九十月份才熟。你说的那种是蜜桔。”
柳纤纤扑哧一声,笑着说:“傻瓜,我是逗你的。”
我顿时被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原先的局促也一扫而空。
笑了一阵,柳纤纤又问:“既然你老家是江西,为何会在辽东来?”
“这个------”我表现出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既然不好说,就算了。”柳纤纤敛起笑,说:“你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话,只想让你一个人听到。”
我依言附耳过去,不想刚凑到她身边,脑后突然挨了一下重击,霎时两眼发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