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十九幕
发现没人注意这边,我压低声音问:“倪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要逃?”倪穆澄苦笑着说:“要是能逃,我还会呆在这?你看看守在外面的倭寇,手里拿的可是真家伙。没等你跑远,全身就给鸟嘴铳(火绳枪)打成筛子,更别说他们还有马。要是被活着逮住了,还不知道会让这帮畜生怎么折磨死。”
“难道我们只能等死?”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完全跌到了谷底。
倪穆澄没有再说话,我俩就这般枯坐着,直到吃饭的时候。
像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人,一顿饭就是小半碗不知道用什么熬成的汤和一个不知道用什么做的、还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像馍馍一样的东西,更夸张的是里面还夹了一些类似木屑的东西。若是在以前,我绝对不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致。然而,今天,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咽下去,以填充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但这些难吃的东西也只够消除饥饿感,离饱差得很远。
手里的食物都消灭干净了,我克制住还想往嘴里塞东西的欲望,看了一下四周,不得不承认倪穆澄说的对,周围的日本兵看上去很分散,但一旦有人想逃跑,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拿起火绳枪或者弓箭射杀企图想逃跑的人。
吃完饭没过一会,我们在日军的驱赶下来到放粮草的地方,推车的推车,挑担的挑担。
由于以前在顺风镖局的时候挑过重物,这一担粮草对我来说显得轻了点。看见倪穆澄挑着担子歪歪扭扭的走着,我赶紧凑过去,说:“倪兄弟,我来帮你挑点。”
“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见。”倪穆澄看了一下身边,低着声音说:“你别看现在挑起来很轻快,等走个几十里下来,我看你到时候连站的力气都没了。千万别强出头,知道吗?”
“倪兄弟说的是。”我赶紧低着头,模仿倪穆澄那种吃力的样子。
这一路上极少看到行人,就是遇到了,能走能动的被逮了来挑担,其他的都就地处死,当然,稍有姿色的女子自然是被逮了过来,以供日本兵晚上的时候玩弄。
果然,几十里走下来,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肩膀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但我不敢放下来歇一口气,只能咬紧牙关,迈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前走。
路上不停地有体弱或者有病的人倒下,被押解的日本兵叫人随意地丢在路边稍远的地方,然后将他们的头砍下,用绳子串起来,而尸体上的也会被剥个精光。旁边的民夫都同样的麻木,只有偶尔有几个人在那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直发憷,暗诫自己不能倒下,否则自己的头也会被日本兵砍了去邀功。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去的时候,我们才得以停下来,休息一晚。
朝鲜冬天的夜晚很冷,那些日本兵早已钻进了帐篷里,就是在外面负责看押的兵士也是围着篝火,一边小口喝酒,一边唱歌。而我们这些被抓来的人却只能挤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里。
“倪兄弟,要是没有你,这么冷的天,还真难熬。”
一放下担子,我就跟着倪穆澄来到窝棚的一角坐下,然后背靠着背坐下。虽然背背山这个词并不好听,但眼下我们只能采用这种办法度过寒冷的冬夜。
“等天明的时候,你去找找有没有冻死的人,然后从他身上扒下两件衣裳套在身上。动作一定要快,要不然会被别人抢先。”
“倪兄弟,要是我快不行了,你一定要快点扒下我的衣服,我们能活一个是一个。”由于疲惫,说完这句话后,我很快睡了过去。
当我被冻醒的时候,天还是黑蒙蒙的,只有东边的一小片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原本与我背靠背的倪穆澄不见了踪影。
我先是搓了搓已经麻木的手脚,然后才站起来。举目望去,看到的只有人挤着人,根本就看不出有谁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尽可能小心的迈出人堆,但还是无法避免踩到别人。好在被踩到的人只是骂了两句,然后继续睡觉。虽然我听不大懂他们说什么,但猜的到他们一定是骂“猪”、“狗”之类的。
在简陋的窝棚里没有找到倪穆澄,我干脆走到外面。刚一出来,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我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不远处的篝火依然还在燃烧,负责看押的日本兵正靠着火堆打盹。
看到这一幕,我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或许可以趁着这机会逃出去。这个想法让我不自觉的朝外面走去。
“什么人?站住!”
就在我走到离篝火只有十几步之遥时,一声冷喝忽然在身后响起,接着一把寒冷的兵刃搁在我脖子上。
“我------我想出来撒尿。”说完这句话,我才蓦然想起对方是日本人,不知道对方听不听的懂我说的汉语。
“撒泡尿也要走这么远?我看你这贱民就是想溜!”出人意料的是,对方也是说的是汉语,虽然带有明显的日本腔。
听到他说的也是汉语,我尽可能镇定的说:“这位大人,天太冷了,我看到这里有堆火,想过来烤烤。”在说这话的同时,心里一直在打鼓,只要这日本兵的手一抖,我的脖子就会被他的兵刃划开一个口子。
过了一会,搁在脖子上的兵刃被移开了,还没等我松口气,一只脚踹在我的右腿上,将我踹到在地。
黑暗中传来一个呵斥声:“哼!你这贱民敢来这烤火,胆子不小啊!还不快滚!”
忍着巨痛,我赶紧连滚带爬的离开。
刚返回到那个窝棚,就看到两三个人轻手轻脚的将一个看上去快要死的人拖出来,其中一个人还用手捂着那将死之人的嘴巴,免得那人发出声音,将其他人吵醒。
我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连忙闪到一边。
那几个人将这个将死之人拖到离窝棚几十步以外的地方,然后不顾那人的哀求,将他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剥下来。
看到这一幕,我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等那几个人离去后,我才走到那个被剥光衣服的人身边,只见那人全身发青,但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或许是喊着亲人的名字。
我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握住那人的手,另一只手则举在眉前,装作和尚在念经,不过嘴里念的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之类的。
待那人离开人世后,我挣脱那人僵硬的手,站起来,看着东边开始发白的天空,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位兄弟念的不像是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