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start1finalereal
好像听到了车水马龙的热闹声。城市的交通灯在头顶上方变幻色彩。
意识渐渐清醒，那阵喧噪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缺乏睡眠，又像是睡眠过度，无论结果是哪一种，总之就是睁眼很困难。稍微一放松就会再度昏睡过去似的，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强求自己醒过来。
……
不对。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我突然睁开眼睛。
泛青的白色天花板。耳边是飘渺的沙沙声。哪里下着雨。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很难移动，于是单凭腹肌运动坐起来。
这是一间病室。
如果用简洁来形容这里的话，那它必须是一个缩略词，全称是“简直是洁癖一样”。除了病床、药柜和一张椅子，这里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窗外是青色的雨天，看不出季节，但给人的感觉是春天。
很快，视线集中在十米开外的门上。第一步是下床。使右手扒住床沿，往地面上看去，却找不到鞋子。负责我的护士真是不够专业啊，莫非是实习生吗，居然连拖鞋都不给。
我突然停住了，呆呆地望着自己身上盖的被子。随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掀开。
窒息感。
瘫坐在床头，用仅存的右手扯住自己的头皮，呼吸急促起来。冷静。我对自己说，但声音软弱无力，反而更加刺激了神经，我突然大吼起来，顺手将药柜上的玻璃瓶打碎在地。
门突然开了，一个女孩端着盘子走进来，脸上露出极度的惊讶和喜悦，然而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慌张起来，迅速跑近我。
“停下！你会伤到自己的！”
不理会这家伙的好言相劝。看她穿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应该不是护士，那她为什么跑到自己的病房来呢，自己并不认识她啊。
“快停下！为什么你每次醒过来都是这样——蓝雨哥哥！”
我突然呆住了。那明显不是记忆中的萝莉音，然而腔调依旧圆润，一瞬间令我有了些许真实感。
“白芷？”
我试探着叫出口，这太愚蠢了，怎么可能……
然而，女孩点点头。
又是一阵窒息感。我张了张嘴，似乎想笑一下缓解气氛。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现在是春天，愚人节到了吧？虽然你能把小丫头的腔调模仿的惟妙惟肖，不过想要骗我还是差一截哦。
“蓝雨哥哥，为什么你每次醒来，都要摆出这个表情？”女孩轻声道。
我心道我什么表情，你如果不逗我玩我也不会露出这副表情啊，快告诉我你在骗我吧。
“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令人惊讶的是，她居然眼圈红了。演技这么好吗？本来我只是以为她和白芷有些血缘关系，现在看来莫非和桃丽有瓜葛？
“这里是哪儿？”我决定退而求其次，先问问其他问题。
“我已经不想重复了！”女孩泣道，“医生说你的记忆没有问题，可每次你都要这么问，你是真的接受不了现实，还是在故意气我？”
我呆呆看着她，突然抓起药柜上的碎片，在自己的手背上深深一划。好痛。该死的，居然不是做梦……恍惚间女孩已经冲上来，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玻璃，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看着我。”她道。
我抬起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孩，她有着波浪般的栗色长发，一直垂到腰际，一双杏仁眼闪动着碧绿的光泽，逐渐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白芷……”我喃喃道，“真的是你？”
“是我啊，蓝雨哥哥。”她的声音很柔和，“求求你接受现实吧。”
“不可能，你怎么会长得这么大，明明……”我按住自己的额头，“明明只是个小丫头，不对，你还是在骗我……”
“已经六年了，蓝雨哥哥，”女孩呜咽道，“你一直处于昏迷，直到去年病情才逐渐好转，你之前也醒过几次，但每次又很快睡去……记得吗，你曾不止一次地问着相同的问题。医生说你只是没能下定决心抛弃过往罢了，蓝雨哥哥！——拜托你不要沉浸在过去中了！”
“是吗。”我喃喃道，自己真的昏迷了这么久吗。可是，关于这六年的记忆自己完全没有。
换句话说，对我而言昨天就是六年之前，让我不要沉浸在过去，可能吗？然而我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少女，她的神情又不像说谎，而且，我也不认为她有说谎的理由。
“我想去外面看看。”我坐直身子。
……
淅淅沥沥的雨。
青色的雾遮蔽了远景，轮椅在湿润的路面上辘辘滚过。
白芷一手撑起白色的伞，一手推着我缓缓前进。这里是重建的b4区，看起来似乎和原来并没有太大差别。路上不时有人向这边张望，似乎都是被女孩的容貌所吸引，继而引发一阵嗟叹，虽然听不太清，但我总归能意识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必定是暴殄天物云云。
的确，像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却守在我这个只剩一条胳膊能用的残废身边，实在是很残酷的一件事。然而女孩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这多少令我趋向于相信，她或许真的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我必须坦白，想要承认这一点需要的勇气，已经超越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因为承认女孩身份的同时就相当于承认，这里，确实是六年之后的明兰。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渣，沉重地叹了口气。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城市中，有那么几个瞬间，眼前恍惚浮现出战争时期的惨状……umbra飞过头顶，对准远处的钟楼发射红色的鲨鱼导弹，激起大片的烈火浓烟……
“哥哥，要不要吃点东西？”轮椅突然停下，白芷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弯下腰轻声道。她身材姣好，这个动作非常吸引人，顿时就引起好些青春上脑的年轻人驻足打量。
转过头，看到路边有一家售卖甜点的货铺，生意看起来很好的样子。我对甜食并不钟爱，此时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嘱咐她买些饮水。
白芷答应了，小心翼翼地将我搁置在屋檐下，自己走入排队的人群。
我盯着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看了一会儿，“littlealice”，说的没错，她确实和爱丽丝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成长之后，这些特征越发明显起来。
看着看着，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和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我定定神，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