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克里特岛
徐徐的海风还带着夏日的热气,被海水冲刷着沙滩已褪去了白天的滚烫,可以让人舒适地行走了。
刷地一百八十度转弯,三辆越野车在沙子边缘一个急停,上面的十几条汉子已经剥去了厚厚的外套长裤,嗷嗷叫着冲进了浅绿色的海水之中。
“阳光!沙滩!我终于活过来了!”霍克利把头埋到水里,再猛地一甩头,一头半长的头发和胡子往下滴着水:“该死的火山,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闭嘴,别说那个词,找揍!”跟着他跳下水的向导用力推了霍克利一把:“说说后面的三天假期,你准备干啥?”
“还能干啥,倒着。”美国探险队的队员哗哗趟着水走了过来:“上帝啊,我从来没这么白过,你看我胳膊,苍白了都。明天我就躺这儿,晒一天!”
“三四十天没见光了,能不白嘛?别说,你一白还显年轻了。”他的队友直接跑到水深的地方,朝着夕阳游了起来。
“丘吉尔小姐,你不下水?”
王尔德和爱文斯拖个鞋的功夫,沙滩上已经只剩下他俩和唯一一位女士了。
“等会儿下。”她跳下吉普车,仰头问道:“卡特先生,明天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博物馆吗?”
“在火山里找了这么多天,休息休息吧。明天阿瑟和我也只是去跟下进度。当然,欢迎你们去看看。”王尔德想起那个考古专栏,马上理解了丘吉尔小姐在急什么:自从发现几处宫殿之后,米诺亚考古的进度就很缓慢。火山里看起来都一样,拍不了多少照片,没有确切的发现也不能寄给报社。这个在欧洲热了大半年的考古项目渐渐冷却。最近上岛寻访古迹的游客都不那么多了。
“那好,我一定去。”丘吉尔对他们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跑向了霍克利:“怎么就你在这傻站着,会游泳吗?”
“嘿,怎么说话的,你会?”
“那当然,我小时候也是在水边长大的——“
谈笑间,挂在海平面上的那轮红日已经半沉。玫瑰色的晚霞之上是与海同色的天空。爱文斯托了王尔德的胳膊一下,让他避开一小块珊瑚碎片。在他们脚下,是比晚霞更温柔的粉色沙滩。
王尔德在黑暗中摸索得太久了,见到眼前广阔又和谐的色彩,便觉着那透明的蓝和渐变的红仿佛印在了心里,即使他向来推崇艺术之美,也不由被这壮阔又鲜亮的自然震慑。一个浪头打来,海水没过了爱文斯和他的小腿。
“你想下水,还是在沙滩上走走?”
这段时间,爱文斯都很沉默。无论是在勘测时,还是回营地后,两个人一天说的话屈指可数。王尔德特意提出全员休假,也是想让他从那种忧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都行。”海里的队员们都玩疯了,爱文斯仍旧没有露出笑容。
“阿瑟,我们还会回去的,我们会找到祭坛的。”王尔德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是在想这个。”爱文斯低头踢了踢水面:“里——算了,我们去游泳吧。游完早点回去,明天还要去博物馆。
“那你在想什么?”王尔德被他拉着一起走入海中。此时,最后一抹天光消逝,刚才瑰丽的天空与海面一起被深蓝的底色包裹。他们踩着水走到了齐颈深的地方,顺着波浪漂了起来。
“里奥,你什么时候学的游泳?”两人都面朝上浮着,仰望繁星渐露的夜空。嬉闹的人群就再不远处,但是没有人到他们这边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游了。”王尔德舒适地眯起了眼睛:“记得那时候刚过圣诞节,威廉抓着我去参加冬泳。”
“在巴黎?”爱文斯轻声问。
“怎么可能,巴黎哪里有海。”王尔德懒洋洋地划拉着腿,突然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海水。
爱文斯拉着他的手,把他的肩膀抬了起来:“那么,我应该叫你里奥,还是奥斯卡?”
王尔德挣扎着吸了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爱文斯把他往岸边推了一段,低声说道:“我看了《歌剧魅影》的剧本。”
歌剧院幽灵有恶魔般的面容,天使般的声音。身世成谜,却在巴黎拥有一家歌剧院的整个地下室和最好的包厢。他蔑视人间的所有规则,能够在追捕中全身而退,继续自己未完成的音乐事业。
处处像他,处处又不是他。
爱文斯看剧本的时候,一开始以为是卡特的自传,还曾因为克莉丝汀而气恼。但是他越看下去,越肯定剧中的主角是另一个人:卡特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的面容,反而很享受当众演讲,被人瞩目的感觉。他穿着有些夸张的衣服洋洋自得的样子,矛盾地显露出对外表的自信。而且朝夕相处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发觉他生活中的很多小习惯不是法国人会有的,比如喜欢喝茶,经常在门口放一把伞。
与之相反的是那位只有数面之缘的爱尔兰剧作家王尔德先生,明明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却一直低调得像个老人。
发现这一点之后,爱文斯整晚没有睡。等到身边的人熟睡之后,他凑到他耳边,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唤了一声:“奥斯卡.王尔德。”
那个人翻了个面转向他,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应道:“嗯。”
那一瞬间,爱文斯脑中只有那句他总爱说的话:
是戏剧模仿人生,还是生活模仿戏剧?
※※※※※※※※※※※※※※※※※※※※
最后一卷啦
加上番外
四舍五入今年夏天可以写完了。感谢在2020-07-0523:05:55~2020-07-1322:1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死火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