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古董怀表与剧本
第243章古董怀表与剧本
“戴小姐,您现在有时间吗。”
克莉丝汀正在批改学生交上来的理论作业,就听到有人敲响了门板。
“当然,兰兹。请坐。”
她放下笔,摘下眼镜小心地放在一旁。
高大的青年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克莉丝汀等了几秒,开口问道:“兰兹?”
“戴小姐,我是来告别的。”兰兹低着头说道:“我下午去办理休学手续,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了。”
克莉丝汀微微一愣:“你要回法国?但是巴黎前年就已经——“
“不回巴黎,有人接我们去军队。”兰兹擡起头来:“西线太缺人了,戴小姐,我没办法一直在这里躲着。”
“连你都要去,那你们班基本没有人了。”克莉丝汀垂下眼睛:“你不是一直觉得战争毫无意义,别人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吗?王尔德院长本打算让你一毕业就转岗做钢琴系代理主任。”
“我也是最近才决定的。”兰兹胡乱抹了一把脸:“这半年多跟您去教堂给唱诗班的孩子们上课,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唱得更好,从完全不懂音乐到可以用钢琴弹自己写的儿歌。也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接近征兵的年龄线——戴小姐,我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奥地利人,在英国长大,其实我分不清哪一个是我的祖国。但是,我不想让这些孩子上战场。凯文多么有音乐天赋啊,我从三岁起开始学习的东西,他只用了半年就学会了大半。还有爱德华,阿伦,威廉。如果我不去,去的必将是他们。而他们即使再过一两年,也高不过我的肩膀。伦敦有院长,有罗西娜女士和您,其实并不需要我。但是前线正需要我这样的大个子,我一个人可以抵三个半大孩子。对不起,戴小姐。”
克莉丝汀知道兰兹说的是对的。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多,但是音乐学院的男学生却一天比一天少。因此同系的几个班级只能合并,比较冷门的系甚至连一个班级都没有了,剩下的两个女生只能拿着课表挨个去别的班级旁听。
他们确实不需要更多的老师了。教堂那边的教学活动,女士们出面可以得到感激和赞美,但是年轻的男人过去就算不挨骂,也免不了要一直被各种目光围观,有一个心理脆弱的本地学生去过一次后甚至差点自/杀。
兰兹算是男学生中少有的一直保持乐观,也渐渐能被唱诗班的孩子们和家长接受的一个了。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理由应征。
克莉丝汀压下心中的遗憾,温和地对他说道:“兰兹,从你刚开始带那些孩子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老师。你本来差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也不用休学。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提前签发毕业证。”
她站了起来,兰兹却没有往门口走,还是在桌子前站着:“戴小姐,我,我还有些话想说。”
克莉丝汀微微一愣,青年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在她看着他的几秒钟里,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张开了紧握的右手,一块彩绘珐琅怀表落到了桌面上。
在幽暗的地下室里,黄金,珐琅,镶嵌的祖母绿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还有那幅珐琅画,克莉丝汀曾经为了一部新剧学过一段时间的绘画,她记得那是两百多年前流行的画风。
她还没开口,兰兹已经说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他没给克莉丝汀反应的时间,一口气说了下去:“这是我母亲家族留下来的东西,她是我外祖母唯一的后代,而我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决定上战场,但是不想让它毁于战火。戴小姐,克莉丝汀,我能把它交给您吗?”
上战场前,不少士兵会找自己的心上人表白,赠送礼物。兰兹对她的倾慕再无掩饰。克莉丝汀有些严厉地看向他,带着长者的威压。青年却毫不退让地和她对视,用一种极为炙热又明净的眼神。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克莉丝汀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可以代为保管,直到你来取为止。但是如果你没有来,我会把它放在学院陈列室。”
皇家音乐学院成立时间虽然不长,却专门设置了一个陈列大厅,把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分类摆放。那里有第一任院长的照片和一些手稿,有一些校友捐赠的古董乐器。战争开始后,每一个学生离开前,都会到学院的签名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一些有价值的物品。
如果他们能回来,也许这里放的印章,钢笔,松香盒将被勋章替代。如果一去不回,他们也可以和这些东西一起成为学院史的一部分。
“谢谢您!”兰兹一下子笑了起来:“这样无论部队走到哪里,我都会记得这个约定,记得您在等我回来。”
兰兹的毕业手续办的很顺利。学院办事处很快给他出具了毕业证和介绍信,上面有王尔德院长的亲笔签名。从战争开始,魅影的态度就很明确:没有人能从学校里带走一个学生,没有人能阻止学生离开学校。夜晚如期而至,不知为什么,克莉丝汀觉得这一晚的校园格外寂静。她坐在床沿,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那枚古董怀表,停留在珐琅画像上少女圆润光洁的面容上。她的头发旁有蛛丝一样细小的名字:奥利维亚。克里斯汀找出一块绒布把它好好地包了起来,放进梳妆盒底层。
她在灯影下坐了一会儿,拿出那本已经卷边了草稿本。在封面正中的“第一夫人”上划了一杠,另起一行用花体字写:奥利维亚——
身材笨重的巡捕走进了这个房间,马上就目不暇接起来。这里的一切,缎面刺绣的窗帘,厚厚的波斯地毯,精致的梳妆台上的那些首饰,都是平常见不到的好东西。他目光来回晃了几次,一边往掉在地上的一个红宝石发夹挪动,一边粗声问道:“奥利维亚在吗?谁是奥利维亚?”
一个老妇人的腔调在里间响起:“奥利维亚在歌剧院,今天是《第一夫人》的首演。”
“夫人,我们接到了报案,那个女伶是冒名顶替的。有人给警署寄来几封信,说她根本不是奥利维亚。”
“她不是奥利维亚,还有谁是呢?”老妇人有些嘶哑地问。
“报案人在信封里附上了好几张老照片,后面都有日期。”巡警终于踩到了那个发夹,艰难地蹲下身把它塞进了自己的裤袋。”那可是四十年前的老照片!如果照片上的确实是奥利维亚,那她起码得,”他看了一眼走出来的老妇人,“得您这个岁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