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携手赴死(2)
“我不能这个样子见碧烟。”梅郎看了看被烧成焦木的手臂道，“殿下，要烦劳您帮个忙。”
楚岩汐寒着脸看着他同样半是焦枯梅枝的脸。
梅郎自嘲地笑一笑，道：“殿下，我本是梅妖，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太傅让你照顾碧烟，现在怎么照顾！”
“我的修行虽差些，但多少是个妖，这废掉的半边身子，将养百十来年或许就康复了。只是现在，我连施个障眼法的能力都没有，还要劳烦殿下。”
楚岩汐却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梅郎被赤焰伤了根基，以他的修行能力，能保住命已经不错，康复的希望渺茫。楚岩汐很生气，亦无奈，他闷声责备：“知道自己修行不够，就不当逞强用炼火诀。”
梅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担心，只怕我的法力不够，未能助您抵抗住赤焰珠的全部力量。”
“梅郎，我不需你操心！保护好你自己。”
梅郎看着发怒的楚岩汐，反而微笑：“我会想念您的坏脾气。”
楚岩汐怒目看他一会儿，终于还是给他烧毁的半身施了法术。
“这障眼法只能障凡人的眼。”
“我要瞒的只是碧烟，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是上仙。”
“能瞒多久？！”
这只是楚岩汐的气话，梅郎却认真地低头深思，片刻后才抬头回道：“殿下，若将我身上的女娲石取出来，我无法承受得住上仙的半心。到时只有上仙的形却无他的神韵，只怕轻易被碧烟看穿，会让她伤心。”
站在一侧的赤焰星君不太明白其中的缘故，试探地说道：“只要相貌一致，就算性格谈吐不一样，也应当区别不出吧？”
梅郎微微一笑，不由想起上仙漆黑头发上的那朵艳红梅花、他微弯的唇角及那温和的眼神，当初并未看清上仙的长相，只是几个模糊的片段，却让梅郎永生难忘。
他轻声道：“其实，真正不重要的，反而是相貌。”
楚岩汐叹口气，道：“先救慕雪，后面的事，总有办法解决。”
他将赤焰珠交还给星君，碧烟与慕雪都被护在其中。
碧烟有神石与火烈符护体，魔界的魔邪煞气对她伤害不大，她一出赤焰珠即恢复神智。知道赤焰星君愿出手相助，她感激涕零，又见楚岩汐恢复精神，她更感欣慰。轻握住朴风的手，她感觉上天对她真的太眷顾。即使前面受了一些波折，吃了许多苦头，但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可是赤焰星君看着她，眉头紧锁，许久，他才转头对梅郎道：“上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梅郎看着碧烟，轻轻地放开她的手，同赤焰星君走了出去，楚岩汐抬头看了一眼碧烟，没有动。
碧烟心里紧张，猜测与救慕雪有关，她问道：“殿下，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楚岩汐薄唇抿紧，碧烟几乎以为他不肯回答时，他吐出两个字：“知道。”
“还是无法救慕雪？”碧烟的声音颤抖。
“不，有方法。”楚岩汐道，“太傅身上有半块女娲石，你身上亦有半块，只需各取一滴你们的心头血，再将那两块女娲石熔并在一起，赤焰星君就能启动法阵。”
“女娲石在我身上？”碧烟很意外，“那赶快取出救慕雪，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楚岩汐双眸盯着她，道：“你的阳寿太短，是太傅用自己一脉阳魄给你续了生命，甚至……”他说到这里还是停住了，为了守护对梅郎的承诺，他不能告诉她太傅与鬼帝的交易，更不能说出上仙与梅郎的约定。
碧烟上前一步，追问道：“甚至什么？”
“甚至……”楚岩汐叹口气，避开太傅为保她而放弃还阳的事实，说：“甚至冒险盗女娲石，满足你想做母亲的心愿。”
碧烟泪水涟涟，摇头道：“朴风从未告诉过我，我都不知道。”
“这些都已过去，不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女娲石已经与你的元神混为一体。”
石门在这时突然分开，梅郎走了进来，大声制止道：“殿下！”
楚岩汐看他一眼，语气冷硬：“这件事，无法瞒。慕雪与她，我们必须做一个选择。”
碧烟目光定定地看着梅郎：“朴风，一定要救慕雪。”
梅郎上前，握着她的手道：“好，我们救慕雪。你不要怕，无论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碧烟微笑，眼泪滚落：“我太贪心，总想与你能长长久久相守，可你是寿与天齐的上仙，我是命数有限的凡人，你能保住我再多活多少年？其实那日以为你将我忘记，我虽伤心，却也为你高兴。你忘记我了，就不会为我难过。”
梅郎不由自主地将她抱紧，道：“不，不能忘。”
“要忘记。”碧烟仰头看他，道，“你有法术，可以轻易抹去这段记忆，慕雪即使被救活也只是凡人寿命，你若记得这一切，还要再伤心一次。你回天庭去做你的上仙，不要再记得我们。我求你，好吗？”
梅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终于还是点头。
碧烟依依不舍地放开他，身体向后退，然后咬牙一转身，跟在赤焰星君后面进了内殿。
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梅郎才收回目光，转头对楚岩汐道：“殿下，我这一生很满足。我本只是一棵树，却有幸能做一次人，懂得爱，会开心，也体会了难过。能认识您，上仙，还有碧烟，我此生无悔。”
“你想做什么？”楚岩汐锐利的眼睛盯着他。
梅郎道：“我答应过上仙好好照顾碧烟，无论去哪里，我都要陪着。”
楚岩汐一把抓住他的胸口，低吼道：“赤焰炉，就是真正的上仙也扛不住。你进去，再也出不来！”
梅郎坚持道：“我承诺过永远陪着碧烟，同她一起化成灰，才是守了诺。”
“太傅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你的承诺，他也早已忘记！你有必要陪上自己的性命与上万年的修行吗？”
“他忘记了，可我没有。”梅郎望着楚岩汐，道，“况且，我也舍不得让碧烟单独应对死亡。”
楚岩汐松开手，将他用力一推，怒声道：“走！你们都走！”
梅郎眼睛也不由湿润，他当然知道楚岩汐心里很难过，他也舍不得这位坏脾气的太子。但是没有办法，人生在世，总会有许多抉择，有时无论选哪一条，都是痛苦。既然选择做人，他就得面对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