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颜惜月闭上双眼，过了片刻才慢慢睁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发着红光的腓腓蹲在脚边，才映出一小片光亮。借着这微弱的光芒，她望向四方，竟都是茫茫无尽，好似到了漆黑的宇宙之中。

她错愕回头，好在夙渊还在旁边。

“这是……地下？”颜惜月小心翼翼发问，虽压低了声音，但在空寂间还是有回声徘徊。

“应该就是了。”夙渊抬头望了望，上方亦是黑暗，但隐约显出高低不平的剪影，似是雪块聚集而成。只是这地下空间也并非想象中的暗道，而是混沌朦胧，倒更接近于另设的结界。

颜惜月向前走了几步，小声道：“那群人似乎已经不见了。也不知又去了何处。”

夙渊想了想，“用你那宝镜再看看？”

她抬指掠过宝镜镜面，其间只泛起些许微光，却映不出具体画面。颜惜月诧异地望向夙渊，他微一蹙眉：“这里有法力存在，压制了宝镜……要小心些。”说罢，便走在了她的前面，可行了几步，又不放心似的回头看看。

“我在后面跟着呢。”她举了举手中长剑，示意他不必担心。腓腓亦在她身边蹦跳几下，表示自己也是个好帮手。

夙渊这才继续向前，可是这茫茫黑暗之中，连方向都难以辨别。他凭着感觉前行了许久，四周依旧是黑蒙蒙一片，腓腓似是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忍不住小小地叫唤了起来。

颜惜月急忙将它嘴巴捂住，可这时原本走在前面的夙渊忽然后退一步，将她一下子挡在了身后。

她意识到情况有变，抓住腓腓屏息前望。初时还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可看了片刻，却觉眼前一阵模糊，再细细观望，原是那黑暗之中隐隐有水雾似的东西飘浮波动，还微微带着些银白光亮。

颜惜月心底发麻，贴近夙渊背后，低声道：“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若真是被发现了，无论换什么方向都是一样。既然已经来到此地，便也只能往前去。”他沉声说罢，握了握她的手指，右手间微微一动，已有淡淡金光环绕。

腓腓亦察觉到了前方的诡异，两只耳朵竖得笔直，跟着夙渊和颜惜月朝着那边慢慢靠近。

*

四周依旧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夙渊一步步往前，终于在距离银白色“水雾”不足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水雾”已经蔓延如海，远望去好似轻纱浮于黑沉沉的水面，而此时离得近了，才看清其真相。

竟是无数只幼小透明的昆虫，急速地扇动着双翅在空中飞舞。它们的体型纤细如孑孓，从身子到翅膀都透明发白，忽而飞高忽而落地，自远处望去自然好似水雾飘浮一般。

夙渊指间金芒渐盛，正想出手将这些昆虫烧个干净，却被颜惜月压住。

他回头，不解道：“怎么？”

“不要轻易出手，还不知这里到底是谁设下的法界，万一真的触怒了神灵……”颜惜月想到上次因为她的事使得夙渊伤及鬼车，从而触犯了祝融神君，心中还是不安。

夙渊看看她，又望着那些寂静飞舞的昆虫，不由道：“那怎么办？这些虫子已将前路封锁，如不散开，我们就没法过去。”

颜惜月一低头，正看到腓腓睁大眼睛盯着前方，忽道：“方才那些怪鸟好像很怕腓腓，不如让它试试？”

腓腓听到主人唤它名字，连忙抬头：“嗷嗷？怪鸟又来了？”

“不是怪鸟又来。”颜惜月蹲了下去，拎起它的长耳朵，指指前方，“那些小虫子不知道会不会也见了你就逃走，你过去转一转，不准大开杀戒，只需要将它们赶走就行。”

腓腓浑身长毛竖起，精神抖擞，还没等颜惜月交代完毕，便“嗖”的一下从她手底窜出。

“要是虫子厉害就快回来……”颜惜月只能在后边焦急叮咛。腓腓哪里还听得到这一声，早就四脚生风，像小火团一样冲向成群成片的银白虫雾。

“水雾”原本正在渐渐朝着这边扩散，腓腓一接近它们，只见“水雾”顿起波澜，好似平静的湖面遭遇风浪，忽然间便波涛汹涌，狂卷飞溅。

腓腓却全然不怕，腾跃在半空飞速旋转，那四爪和耳朵的红光越来越盛，真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呼啦啦便将“水雾”搅得朝着四面急速铺散，空出了中间好大的地方。

腓腓见了此景，更是兴奋欢喜，卯足了劲头拼命转圈，周身红光层层叠照，宛如浴火红莲。银白色的虫子们起先还只是往四处躲藏，随着腓腓身上红光越来越艳，那些虫子都被挤到了边远之处，最后似是终无可忍，竟倏然汇聚成线，像蛛丝攒射般朝着远处飞速逃离。

腓腓见状，也不顾颜惜月的呼唤，猛地飞跃起来，紧追不放。

“快走！”夙渊抓住颜惜月的手，朝着银白昆虫逃窜的方向追逐而去。腓腓虽跑得飞快，但还是快不过夙渊，只是它见夙渊追上，便有意在颜惜月面前表现自己的神勇，还是一股劲地往前追赶。

小火球亮起的光芒照得那些银白昆虫不断前飞，就像无数道蛛丝引导着他们前行。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见“蛛丝”们骤然汇聚成极细的一缕，飞速穿过黑暗前方，又在瞬间消失无踪。

腓腓追得正欢，一时间收不住，竟往前径直冲去。幸得夙渊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它的尾巴，颜惜月眼疾手快，趁着它还没叫唤出来就把它抱进了怀中。

夙渊做了个手势，示意它不要出声，又对颜惜月指了指前方。

颜惜月细细望去，这才发现那些虫子并非无故消失。原来就在不远处，有暗沉沉的巨大石门伫立其间，那石料色泽极为奇怪，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因此之前根本无法看见。

石门上有着许多细小的圆孔，刚才那些虫子便都是自此快速飞入，从远处望去，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腓腓好奇地张望着，颜惜月怕它发出声音，便低头捂了它的嘴巴，再抬头时，却见夙渊已经站在了那巨大的石门前，想要通过那些圆孔窥视门内的景象。

她担心地想唤他回来，可又不敢出声。犹豫了一下，还是蹑手蹑脚地潜行至他身边。

他侧过脸，朝着她望了望，眼神之中含着疑惑，似是对看到的景象很是意外。

颜惜月皱了皱眉，亦谨慎地透过圆形小孔望了进去。

*

门后仍是混沌如未分开的天地，只是在遥远深处，有一团银白光亮盛开如莲，其上有人端坐。

长发披拂，垂目敛容，上半身竟是赤|裸在外，肌肤宛如玉雕。再往下看，颜惜月更是震惊。这趺坐的女子下半身并非人形，而是粗长盘曲的蟒尾，正如先前山民们旗幡上所画的一样。

在她身边，则有无数银白光影上下飘浮，宛如天上群星有了生命，于黑夜中化身流萤。

――这难道，就是西王母？！

颜惜月心中诧异，同样地望向身边的夙渊。可夙渊却好似并未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凝望着门内的情景。

颜惜月忽而想到黑暗中的女子上身丝缕未存，不由脸上发红，伸手便想捂住夙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