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善心的副作用
生离死别的一幕就在我眼前上演着，而我却无能为力。麻木的人们早被愤怒冲晕了头，冷漠地看着老妇人跪坐在地上，搂着小女孩凄惨地嚎哭着。眼前的一切令我心如刀绞，无论孰是孰非，老人与孩子都没有错啊，她们是无辜的，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指责辱骂老妇人，丝毫没有一点同情心。贝丝如果真的被判死刑，那这一老一小终将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们凄惨的未来仿佛一部电影正在我脑海中一幕幕上演着，我竟难过得泪如泉涌。
我在混乱的人群中蹲了下来，趴在维克多的耳朵上悄悄问道：“告诉我，贝丝倒底是不是女巫？”
维克多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异常平静地说：“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使用魔法。所以，我真的无法确定她倒底是不是女巫。”
我颓然地站了起来，押解着贝丝的马车将人群哄开了一条路。望着那辆愈行愈远的马车，身边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一个地慢慢离开。老妇人与小女孩依然坐在冬日冰冷的地面上哭喊着，人们唯一对这一老一小的怜悯也许就是置之不理。
此时我的胸口仿佛有一个不断胀大的气球，好像要把我的身体撑爆了才会停止，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也许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个气球本身是那么地无足轻重……
随着马车消失在街角，人们刚刚还沸腾的情绪竟奇迹般地冷却了，这些女儿，妻子，母亲，父亲，兄长们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怏怏不乐地各自散开，继续着他们该有的生活。
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忧郁的寒风吹卷着地上的落叶与灰尘，毫不犹豫地盖在已经卑微到尘埃里的那一老一小的身体上，她们继续着自己的悲哀，不愿妥协，不愿屈服……
不知过了有多久，人们几乎散尽时，我才回过神，向仍在地上不肯离去的祖孙俩走去……
“老夫人，别哭了，您快起来吧，地上太凉了。”我俯身正去搀扶她时，这个悲伤的妇人竟向我投来了满是敌意的目光。
“哦！你这个虚伪的家伙！不用你来可怜我们！”老妇人怨恨地说，“那天……就是你们来过的那天之后，我们的生活就彻底陷入了黑暗。是你！是你毁了我们的生活！你快滚！快离我们远点！你这个伪善的恶魔！”老妇人泪眼婆娑，有气无力地冲我嘶喊着。
僵在半空中的两只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我凄凉地矗立在已经冷清下来的街道上，无论寒风如何拍打这张脸，都无法唤醒深陷于自责泥沼中这颗充满愧疚的心……
“走吧，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也没有谁会预料到一件好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你已经尽力了。”维克多蹲坐到我脚边，两条前腿直直地立着，跟我第一次与他发生冲突后一模一样，十分真诚地安抚着我。今天，也不例外。
我咽下了这杯自酿的苦酒，转身离开了那个一片狼藉的贝丝家。对于自己越来越矛盾的内心，我开始怀疑起了当初的决定，对曾经坚信的对与错也开始有了不同的认识，也许，这世上很多的人与事，真的无法单纯地用一个好或坏来定义，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透过表相去看清最隐秘的真相。
“你还好吧？”维克多关心地问道。
“不太好。我觉得你不该把我的灵魂引入你的身体里，你应该找别人。”我的目光留在了那片阴沉沉的天空中，此时的乌云压得更低了，看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到目前为止，你表现的还不错，而且，我们配合的也算默契。”维克多不解地盯着我。
我依然出神地望着天空，口中像是喃喃自语地说着：“我太感情用事了，而且……总是把事情越搅越乱……”
维克多沉默良久，然后轻轻地说：“其实……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因为……你骨子里的善良和同情心才是我最需要的。”
我诧异地看着他，第一次得到他这样的评价与认可，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动，激动得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本来我不想说得这么煽情的，但见你情绪这么低落，也只好将我的初衷告诉你。当初，在众多游魂中，只有你散发出了人性中最美的光辉，是那一圈善良与真挚的光芒让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完成心愿的。”维克多异常坚定地看着我，诚恳的语气令人感动。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却无以言对。
很快，马库斯的家就到了。这个灰败的小房子在阴沉的乌云下显得单薄而脆弱，斑驳的外墙给人一种久无人居的错觉。
我们走到台阶上，轻轻地摇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门内站着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她快速地打量着我，很快便对我的身份做出了判断，热情地说：“哦！上帝！您一定就是那个……罗德里戈•罗波兹医生吧？快请进，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从她激动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关心马库斯一家，最起码，她很关心那个长年生病的男孩儿。
我礼貌地微笑点头，向房子内走了进去。房子内部的物品陈设与房子的外观倒是很呼应，简单而寒酸，除了生活必需品外便没有过多的装饰与铺陈。
“您好！”一个老年妇人欣喜地向我行着礼，“您就是那个治好罗斯维尔候爵夫人的神医，罗德里戈•罗波兹先生？”
行过礼后，我谦虚地点了点头。这个已经明显露出老态的老年妇人一脸沧桑，两个乌黑的大眼圈和削瘦的脸颊让她看上去像是个长期操劳过度的人。
“快请坐，罗德里戈医生。”她有些拘谨。
“您应该就是马库斯太太吧？我一大早便收到了马库斯先生写的一封信，信中说您的一个儿子因病长年卧床。因此，我在收到信后便第一时间来为您的儿子进行诊断，希望通过我的医术能为你们一家排忧解难。”我诚挚地说完这番话后，马库斯太太与侍立在一边的女仆激动得连连感谢。
“先不要急着谢我，能不能治好您儿子的病，得先让我诊断一下再做结论。女士，请带我去看一下那个可怜的孩子。”我表现得越来越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了。
马库斯太太急忙领路，我紧随其后。维克多依然用嘴叼着那个药箱，这次他的出现依然引起了她们的困惑。
“罗德里戈医生，请恕我冒昧，这只狗……也要一直跟着我们吗？”年老的女仆为难地指着维克多问道。
我不容置疑地答道：“是的，女士，它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在治疗罗斯维尔候爵夫人的过程中，它可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它，候爵夫人现在也许还躺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