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艰难抉择
科考舞弊案的过程是这样的：去年秋天起，已有举子入京备考，这时，荣锦侯就开始高价贩卖考题了。
只不过，他只说是找人押的题，并不敢说就是考题。
即便如此，也没多少人相信。
毕竟，那时连主考都没确定，皇上更不可能亲自点题。
但凡有脑子、对科考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考题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东西。
荣锦侯与其说是在卖，还不如说是在骗。
而他的目的，也无非就是靠权势，欺诈、敛财罢了。
荣锦侯做得很成功，到今年二月底，只要家境过得去的、他敢招惹的举子都被他敲打了一遍：能骗就骗，骗不过的就用强。
总共弄了八万多两白银，可谓收入颇丰。
问题出现在三月初二第一场科考：有人发现，荣锦侯卖的考题是真的！
这下子麻烦惹大了，买到真题的，狂喜之下走漏了风声，买到假题的本就不甘愿出这份银子，现下又觉得考试不公平。
不过是一夜之间，事情就闹大了。
“科考，乃国之重器，科考舞弊，动国之根本，等同谋逆！”
皇上金口玉言的一句话，就给此案定了性。
正在举行的春闱，立即叫停，不过是三、五天的功夫儿，数位官员人头落地，包括荣锦侯在内的很多人锒铛入狱，抄家、判刑、流放……
像谢家父子这样，沾到了一点边儿，被牵连的，更是数不胜数。
和纪芷若猜测的不同，谢书恒并没想到，毒害举子们的凶手是为了毁灭证据、为自己减罪的荣锦侯，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案件的另外一个方向。
“你的意思是说，考题并没泄露？”谢书恒问，表情很是……奇异。
“呃……”明知答案的纪芷若无法回答，因为她解释不了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我说不好，可我总觉得，没人会把这样的事，交给荣锦侯来做。”
在纪芷若的反复提醒下，谢书恒终于重重点头，“有道理！”又有了新的迷惑，“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银子吗？”
见谢书恒回归正途了，纪芷若松了口气，赶紧说出了她这番提醒的目的：“荣锦侯不过是垃圾样的人罢了，有什么值得大人们算计的？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身后的人而已！”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八”字。
谢书恒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悚然而惊。
荣锦侯是当今皇贵妃的幼弟，排行第八和第九两位皇子的嫡亲舅父。
先皇后已故去多年，今上却一直未立后，皇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说是称霸，也不为过。
今上子嗣不少，但至今安然无恙的，只有三位，其中有两位是这位皇贵妃所出，她的能力和势力由此可见一斑。
今上已年近六旬，却一直没立储，可以说对太子之位的争夺已进行得如火如荼，而最有力的竞争者，无非就是占了嫡长的大皇子和深受宠爱的八皇子而已。
所以，荣锦侯不重要，八皇子却很重要。
而立储争夺到这种时候，大臣们早已纷纷站队，多年来两派之间相互倾轧不断，因此倒下的官员不知凡几，可比科考舞弊案厉害多了。
像谢书恒这样低品级、无实权、无背景的小官儿，一旦参与其中，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纪芷若才在这种关键时刻对他费这么多的口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么，伯父，您还想告吗？”纪芷若轻声问。
虽说她早已知道最后结果，可这个过程还要历时数年，足够让谢家尸骨无存了。
谢书恒深深地犹豫了，问出的话，却很奇怪，“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谁害的我们，我们都应该告吗？”
纪芷若无言以对。
这样事关全家人生死的抉择，她怎好参言？今天她说得已够多了。
再说，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那么谢书恒怎么还会问出“无论是谁害的我们”的话来呢？
何氏却没功夫儿听他们打机锋了，口中嚷嚷着，“告！亲家公，你必须得告啊！你要是不告，我们家怎么办？现在婚书都有了，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谢书恒先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很看不惯何氏的做派，言语粗俗不说，一个妇道人家，见识明明有限，还非得掺和到男人们的事情中来。
随即，他的脸又悄悄地红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只因他刚刚想到，纪芷若同样身为女子，还是晚辈，见识却非同寻常，帮了他的大忙。
而何氏的话，说的也是实情，他看到了纪芷若救助谢博衍的过程，旁的不说，如果这时纪芷若出了事，谢博衍也活不成了。
而且身为姻亲，谢家的确脱不了关系！
见谢书恒不说话，何氏急得不得了，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着急。
躺在炕上刚刚睡安稳的谢博衍，辗转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呢喃着：“娘，我好疼，我快疼死了，爹，报仇啊，一定要给我报仇啊！”恍若梦呓。
谢书恒眼中刚停不久的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杀子之仇啊，比杀了他自己都更让他恨，他即将失去他最珍贵的了，那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谢书恒瞬间做出了决定：“告！我一定要告到底，如果这里解决不了，我请回京，敲登闻鼓！”
谢博衍心里乐开了花儿，不枉他连脸面都不要了，直接撒娇，看来这招对便宜爹还是很有效的，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谢博衍应该是这些人中最明白的一个了：知道害他凶手的是荣锦侯，因他相信纪芷若身为重生者的判断，也明白谢书恒误会了什么，因他掌握着自家便宜爹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如此，我们就商议一下该如何告吧！”纪芷若一如既往地沉稳，毕竟，告状的目的是为求生，而不是寻死，而如果仔细安排的话，两家人的胜面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