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教授
如许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走出明心院,才忽然柔声说道:“想不到萧门主平时行事如此嚣张,你是他兄弟,他竟将你当做女子般折辱。”
一番话虽对着沈江秋说,但明显是说给何珊听的,她看了眼何珊,道:“今日所见,不许传出去,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素来都是温柔无害的,忽然露出如此冷血阴沉的模样来,吓得何珊浑身一激灵,忙说:“我不会说的。”
如许淡淡嗯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何珊还震惊于方才看到的情景,连行礼都忘了,快步离开。
天气炎热,但如许还是忍不住咳嗽几声,嗓音有些发哑,沙沙的并不好听。
“外边热,先进来吧。”
沈江秋素来冷静持重,即便被萧菱这样欺辱,表面上也很难有情绪起伏。如许递给她一块帕子,又倒了一碗凉茶,“萧菱是不是知道了?”
沈江秋这才发现自己满头都是汗,她将凉茶一饮而尽,容色凝重,一语不发。
她不说话,如许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霜月楼萧氏是我母亲一族,这些年他们名为协助我打理山庄事务,实则侵吞蚕食。你说的没错,我的身份,你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第一个发现的就是萧菱。他发现以后,便想方设法要我嫁给他,这样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秋水山庄,又可以彻底毁了我。对他来说,名利双收。”
如许默然,“那他为何没有揭穿你?”
“谁都是有底线的,他触及我的底线,我便与他鱼死网破!”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嘭地一声响,如许垂眸看了一眼他紧紧攥住以至于指骨发白的手,道,“所以你才与我成婚,以便应付他?”
沈江秋点头,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又对如许满是歉意,“我也是被逼无奈,你若是不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如许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地莞尔一笑:“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又说,“萧菱此人,看起来并不好对付,恐怕不会因为你与我成婚就会放手的,相反,他一定会生出更多阴暗的想法,你要做好准备。”
沈江秋凝眉不语。
午后热浪滚滚,最是容易困乏的时候,如许只觉得一股疲倦陡然袭来,整个人乏得眼皮子都要睁不开。沈江秋见她眼皮子耷拉着,便扶着她去休息。
她一觉睡得不太安稳,醒来时那股疲乏感并没有完全消退,但好了一些。
外边天有些暗沉了,金色的阳光洒满庭院,斜风温凉,拂过草木很是舒适,她开门出去,发现明心院里多了很多弟子,弟子们见了她,纷纷行礼。
如许有些不大习惯,所幸这些弟子们与她打完招呼就各自做事去了,她在山庄内稍稍转了转,正好看见弟子们在练剑,便停下来看。
剑法秋水长天是秋水山庄的绝学,向来传男不传女,因此秋水山庄内的弟子,基本都是男子。如许看了一会儿,兴味索然地离开。
力道不够强,速度不够快,好好的一套剑法,在弟子们手里练起来,就像杂耍一样。
她回了明心院,此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沈江秋也回了,便与她一同吃饭。
晚饭比较简单,不过照顾到如许身子虚,厨房特意炖了一只老母鸡。沈江秋帮她舀了一碗鸡汤,还体贴地稍稍吹了吹,如许言谢接过,暗道若他真的是男子,这般温柔体贴,不知会倾倒多少姑娘。转念一想,如今她就已经倾倒了整个九江的姑娘们了。
沈江秋见她面若夏花,笑意脉脉,问道:“想什么?”
如许摇头说没什么,低头喝一口鸡汤,果真美味,便埋头苦吃,一不留神大半的鸡汤都入了腹,待回过神来时,已撑得难受了。
沈江秋很少见她吃得这么多,忍不住调侃:“又不是只这最后一顿,想吃天天叫厨房给你做,一顿吃那么多,伤了肠胃怎么办?”
“不想浪费而已。”话音刚落,便觉得熟悉。
很多年以前,也有人这样说过,她从小吃过苦,不喜浪费粮食,每当饭食多了,就常常将自己吃撑,因此肠胃不好。他心疼她,只要他在,就会管她的饮食。
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想起来,每每回忆,苦甜交加,心中酸楚,眼泪便落下来。
病中的人本就多愁善感,沈江秋以为自己把她说哭了,忙去擦她眼泪,如许却按住她的手,一偏头对上她目光。
“江秋,有件事,我想与你说。”
她神色凝重严肃,沈江秋不由正色起来,“你说。”
如许垂下目光,暖黄色的烛光打在她脸上,可以照见眼睛下方两行泪痕,她默了默,声音低哑,道:“我……曾嫁过。”
沈江秋略惊讶。
“九年前,在丹阳,我曾与人结亲,我也曾向往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可终究立场不同,我与他分道扬镳,伤他至深,他亦恨我至极。”
沈江秋愕然,“你丈夫……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如许一抿嘴,苦笑着摇头,“他叫云渐寒。”
沈江秋觉得耳熟,仿佛哪里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也曾放下一切要与我远走高飞,但终究是我做错了选择……如今我再后悔也没有用,他不会再原谅我。”她看着沈江秋,目光微凉,“江秋,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是我的私心。但你娶我是为了应付萧菱这个麻烦,我不能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你要防着的除了霜月楼、桃源境,还有一个九宫。”
沈江秋忽然想起来了,拊掌恍然,“我想起来了!遇见你的那天,也遇见了你丈夫!”此事她记忆深刻,不过当初云渐寒只报了自己名字,未曾说身份,所以沈江秋并未过多关注,“是在一个客店,当时有两方人马对峙,其中一方皆是女子,为首自称青珩,另一方便是你丈夫的人了。”
如许全不知当初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以为沈江秋只是刚好路过救了自己,闻言面色一紧,“你见过他们?他们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被谁带走的?”
沈江秋道:“我不知,但当时气氛紧张,我的人只是误闯进去,他们就差点儿争斗起来。若我没记错,你丈夫当时随行还带了一口棺材,莫非是用来装你的?”
如许一怔。
沈江秋继续道,“眼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们为你对峙,都想要你,我虽不知要你的原因是什么,但他们都不愿意让你落入对方手中——哪怕是尸体;其二,其中一方要救你,而另外一方要杀你。你丈夫带着一副棺材,所以……”
她没说下去,盯着如许渐渐发白的脸色,握了握她的手,触手一边冰凉,安慰道,“只是我猜测,他未必是想杀你的,你不必放心上。”
如许呆呆地望着跳跃的烛火,忽然笑了笑,嘴唇拉扯着,极难看。
“我知道……我没事。”她站起来,不知是不是坐得久了,整个人一摇晃,还剩半碗没喝完的鸡汤被她拂落,咣地一声碎成渣。
沈江秋一把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如许摇头,缓慢但坚定地拂开她的手,一个人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