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过往
“她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要她？凭你这条命吗？”
青珩微微仰头，脸色一阵发白，胸口被他打伤的地方又痛起来。她猜不准他带走如许的目的，怕他是恨她恨到连尸体都不肯放过的地步。
“你还认她是你的妻子吗？”
云渐寒冷笑一声。
青珩沉默片刻，气势有些软了，她道，“我有一些关于神灵的话，你可愿意听？”
如此剑拔弩张的状态，她却说要聊天说话，云渐寒一阵嘲讽，“你又怀了什么阴谋？”
青珩一怔，忽地笑了，是轻轻的嗤笑，仿佛云渐寒说了什么滑稽的事。
“我怀没怀阴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神灵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充满了阴谋。”
云渐寒面有不善，盯着她。
青珩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人放下刀剑，然而即便她示弱了，云渐寒等人也依旧冷剑相向。青珩环顾一周，不由冷笑：“怎么，我们这里随便一个人都不是你们的对手，你还怕吗？”
云渐寒闻言冷笑，亦抬手命人放下刀剑。
青珩觉得胸口有些闷，低头咳了两声，道：“此事要从神灵刚来桃源境的时候说起，你若愿听，我愿全部告知。”
云渐寒虽不说话，但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青珩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桌子上正好有凉了的茶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侧目看了眼云渐寒，缓缓张口。
“我第一次见她，她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脸色青紫，已无气息，我不知圣主如何做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她便活了过来，啼哭有力，与寻常婴孩无异。从那以后，圣主便将她放在桃源境，将她收入关门弟子，亲自传授她武艺，甚至渡了她一身与年纪不符的强大内力。”
“但是圣主只教她武功，其余什么都不教，就连识文断字，也不过是肤浅粗略的内容。神灵在她的教导之下，乖巧、听话，不辨善恶、不懂是非，凡事只以圣主的喜厌为善恶。”
云渐寒知道如许有多敬重云姬，她甚至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原云姬从小就是这样教导她的。
他隐隐地愤怒，手指攥成了拳。
青珩看着他泛起青筋的拳，继续说道：“神灵渐渐地长大了，她可真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我从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孩子了。圣主却仿佛并不喜欢这样出众的样貌，她给她喝药，说是为了她的身体好，神灵每一碗都乖乖喝掉，可是每一次喝完药，她都会脸骨疼……几年以后，她的相貌渐渐趋于平庸，年幼时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荡然无存了。”
云渐寒直直打断她：“云姬为什么要改变她的样貌？”
青珩却淡淡地说：“你先听我继续说，你会明白的。”她继续道，“她和温家的事，我想你很清楚。你们都以为她是个充满阴谋的人，可是从温家就可以看出来，她活得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圣主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可能不报，再加上温家出事，她迫切地想要为温家洗冤，所以她来了丹阳，却遇上了你。当初她并没有想到会遇到你，所以阴谋一词，无从说起。”
云渐寒脸色发沉，一言不发。
“她的真实身世，只有圣主知道，所以她说什么，神灵就信什么，圣主说她是云曦，她就以云曦的身份回到九宫。你知道圣主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吗？”她盯着云渐寒乌黑黑的眼眸，嘴角一弯，“是洞彻人心。她知道你们没有放弃在寻找云曦，她知道神灵最渴望的是什么，所以神灵成了云曦。”
“你们只着眼于神灵假扮云曦的目的是为了华胥剑，却从没考虑过她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了吧？只有真心以为自己是云曦，才能让她在你们面前毫无破绽。”
青珩在说这件事时，极为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小过的小事。云渐寒面露怒色，但很快掩饰住了，只目光冷冷地定在她身上。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极目望去，看不见百步外的树林，周遭除了蝉鸣，什么声音都没有。突然地，外面传来一阵策马声，紧接着一串紧急的脚步声冲进来。
店内虽每个人都放下了刀剑，但气氛依旧紧张，骤然出现的声响一下子崩断了大家脑中紧绷的那根。
云渐寒的随从们以为是她们的援兵来了，纷纷拔剑，青珩等人跟着抽剑相向……
小小的客店，一瞬间又水火不容起来。
直到脚步声的主人踏进客店，一身藏青色的短打，脸色黝黑，挥汗如雨，明显不是云渐寒这边的人，更不会是青珩的人。
云渐寒目光微松，认出了他的衣服，和自己前后脚住店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那人在看到屋子里的情景时惊了惊。
云渐寒先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将手里攥着的信收拢了，抱拳一礼，“无意冒犯，我是秋水山庄的仆从，有要事寻我家庄主，听闻他们在此投宿，故而寻来。”
说话间，二楼传来动静。
云渐寒抬头，只见两个同是藏青服制的男子走了下来，走在前头那男子面容白皙，眼睛似秋水明月一般明亮柔和，薄唇微微抿着，看人时有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令人极易产生亲近之心。
他走到云渐寒面前，缓缓一礼，温和说道，“抱歉，无意打扰各位，这是我家中仆人，估计有什么重要的事寻来。”他抬起头，对上云渐寒充满探寻的目光，“秋水山庄，沈江秋。”
云渐寒听说过这个名字，对秋水山庄也略有了解。
三十年前，秋水山庄堪称整个中原地区最大的门派，可二十几年前，上任庄主携一家老小去祭祖，在返程路上被人刺杀，只余下一幼子，便是沈江秋，这些年来他虽苦苦支撑，但到底独木难支，秋水山庄渐渐走向衰败，已没什么威信了。
但毕竟是百年家族，云渐寒亦拱手回礼，道：“云渐寒。”不曾自报家门，是因为九宫行事低调。
沈江秋微微一笑，又对青珩一礼，青珩不笑时嘴角微微沉着，一副并不容易亲近的模样，冷冷说道：“桃源境，青珩。”
沈江秋的笑容淡了几分，审视着青珩，不似寻常人听到桃源境三个字的嫌恶，亦没有惶恐，只不轻不重地说：“久仰大名。”
他看了眼急匆匆寻过来的随从，一个眼神看过去，随从会意，忙将信递过去。他当着云渐寒和青珩的面直接拆了信，倒也不担心里面的东西被人看到，很快的，他看完信，目光变冷，明显有急事要走了，但还是耐心与云渐寒及青珩施礼，然后才快步上楼。
走过二楼的回廊时，沈江秋忽听某个房间内传来砰地一声响，动静不大，但是突兀，他顿了顿脚，看了眼身边紧闭的房门，想起来那是云渐寒的房间。
大概是什么老鼠吧……
他皱皱眉，“吩咐下去，赶紧吃晚饭，吃完后收拾东西，连夜出发。”
“是！”
客栈一楼，因为那个仆从激起的水花已经消失了，云渐寒挥手示意随从放下剑，主动坐下来，青珩看着他，也坐了回去。
云渐寒直直盯着她，道，“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但那又如何？就算小许真的在骗我，我也不在意了。”
青珩微一挑眉，眼底闪过惊讶，但一闪而逝，“你不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