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求和
三十万大军的营地旌旗扬扬,部阵整肃分明,队列来去安静又有秩序,犹如一个枕戈待旦的巨人,即将发起猛烈的进攻。
如许站在营地门口,望而却步。
士卒看了一眼她,面色有些古怪,但到底不敢轰人,道:“你先在此候着。”
如许垂头不语,见那人进去了,忽然想起什么,忙整了整衣服和头发。
天阴了,冷风沿着衣襟吹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她好像浑然不觉得冷,呆子一样站在风口,巴巴地看着营地里。
云渐寒此时正在和息怀扬做最后的决议,士卒来报时,他眉头皱了皱。
息怀扬道:“去吧,我等你。”
他点点头,道:“我去去就回。”说罢大步往外走。
如许就候在营外,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整齐,好似匆忙间随便套上。
她看见他,快要冻僵的脸扯出一个笑容,忙上前两步。
云渐寒眉头一皱,低头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调有些冷,不过是寻常的问话,可在此时的如许听来,却仿佛带着一丝不耐烦,她的脸色刷地白了白,鼓起来的所有勇气一刹那丢盔弃甲,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云渐寒听到“很多”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息怀扬还在等他,三十万大军今夜就要突袭,他没有时间听她说很多话。
他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她的手冷极了,仿佛冰块一下,他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她脸色苍白,也不知这样在风里站了多久。
他用力地握紧,大步向外走。
如许一路被他牵着,走了小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到一个小小的民居。
他带她走进去,道:“你先在此住下,待我空时,我会来找你。”
民居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妻,是他们的暗哨,见他带人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
如许怔了怔,见他要走,冲过去拦住他的路,抓住他的手臂,哀哀说道:“你……你先不要走!我,我……”
她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此刻脑子一团乱麻,竟不知从何说起。慌张间对上他的目光,就像那晚当场捉到她欲放火烧粮草的眼神一样冷,她猛地仿佛被兜头一盆冷水袭来,整个人凉了。
云渐寒看了眼她慢慢松开的手,回头对看着自己的年轻夫妻,道:“好好照顾她。”罢了深深看他们一眼。
年轻夫妻明白他眼神里的暗示,忙说:“是。”
他低头对如许说,“你等我回来。”说罢擦着她的身子走过,大步往外走。
如许呆呆地站在原地。
年轻的夫妻走过来,热情地请她进去,她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他们,大步追出去。
云渐寒走得不远,忽然心里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回过头去,却见如许站在门边,哀哀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他从未见过,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那承载了她所有的盼望,只求他转身回去……只要他回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几乎就要回去了,但最终还是生生止住了这个想法,头也没回地离开。
大战在即,不能有任何事分他的心。
年轻的夫妻追出来,站在她身后,直到云渐寒远得看不见了,才一人一边拉着她往回去,小妇人柔声说道:“姑娘,你叫我阿云,这是我夫君,你就叫他阿尧。”
她见如许不说话,摸了摸她的手,微叹:“哎呀,你的手怎的这么冷,快快进屋,我给你打点热水好好暖暖。”
她让阿尧去打水,带如许走进一间空屋子,屋子里边只有些许家具,空荡得很。她让如许坐下,用热水暖她的手,与她说话,但从头到尾如许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整整一日,她都这样木木的坐着,不吃东西也不喝水,阿云看着担心,本想去通知云渐寒,却被阿尧拦住,“今夜就要突袭,先不要让军师分心,我们好好照顾着,晚上我就不睡了,我看着她。”
“好吧。”
星月被乌云遮天蔽日地挡住,黑夜里伸手看不见五指,这样的夜色,倒十分适合夜袭。
但长安的战火纷飞,是影响不到这里的,寂静的夜里,连虫鸣都没有。
如许觉得冷了,缩手缩脚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的哭泣声一点点从臂弯里泄露出来。
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了那虚假的亲情选择放弃他,意图放火烧粮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忽然说要回去,他还会信吗?他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她,她都做了什么啊……!
那父母犹在、承欢膝下的愿望就像最美味的鱼饵一样,勾得她宁愿放弃一切也要扑上去,可如今遍体鳞伤了,又恬不知耻地想要回到他身边去。
连她都唾弃这样的自己。
可是……天下之大,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剩下阿寒了。
她慢慢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仿佛被千钧重力压着的感觉再次袭来,难受得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像一只离岸的鱼。
突然地,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刺痛从胸口正中开始,迅速蔓延开来,她一手捂着嘴,哆哆嗦嗦地掏出药瓶,一仰头将药吞下……
阿尧就守在屋子外边,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但他知道她一夜没睡,断断续续的哭声持续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才慢慢安静下来。
天渐渐地亮了,冬日的清晨冷极了,说话都冒着白雾。阿云早早起床,看见丈夫坐在一旁打盹,推了推他,“昨天没什么事吧?”
阿尧揉了揉眼睛,道:“没什么……就是她好像哭了一夜。”
阿云看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小声嘀咕:“真的不用去通知军师大人吗?我瞧她的样子很不好。”
“军师要是愿意来,自然会来,你就不必操心了,先去准备早食吧。”
阿云诶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阿尧一转身,却见屋子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如许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站在门边,两眼空洞洞地看着门外,也不知他们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到。
阿云很快做好了早食,本欲端给如许,却见她站在大门外,望穿秋水一般望着云渐寒昨天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