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永远的奥古斯都49
时间回到前一日。
当天晚上,斯迦普利的奴隶未经通报,故意放轻脚步,举着盘子走进“小斯克里博尼乌斯”的卧室,为这位美貌的客人送上美食。
这位奴隶仍然不忘主人布置的任务,他很幸运,恰巧看到贵客正阅读着一卷信。
那位金发少年反应似乎不太灵敏,或是读信过于入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陌生人闯入。
自称小斯克里博尼乌斯的男孩吓了一跳,慌忙将手中羊皮纸卷好,草草往铁盒里塞,合上时差点压烂底部的纸边。
这心虚的样子真是可疑啊!
作为最忠心的下属,奴隶当然把这件事如实报告给了主人。
当时,斯迦普利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好奇心宛如贪婪的舌头,恨不得像舔蜂蜜那样,将一切秘密搜刮得一干二净。
激动的主人命令最能干的奴仆深夜潜入客房,偷窃年轻客人的信件。
小斯克里博尼乌斯和他的男宠睡得跟死人一样,奴隶不负期望,轻轻松松取到了铁盒,将神秘的信交给主人查阅。
斯迦普利接过羊皮纸信,展开一瞧,写信者称呼收信人为“亲爱的朋友”。尽管称呼中饱含尊重,信的内容却没有那么客气。
写信者首先用两行字责怪收信人贪图享乐,随后又提出,为了锻炼他的能力,特命他前往各个城镇鼓舞士气。
接着是一堆用拉丁文写下的演说素材与指导,最后,这位还向收信者强调,一定要在城市贵族面前描绘庞培兄弟的仁慈事迹。
信的末尾特别指明,凯撒新组建的军队里,绝大多数都是毫无经验的新兵。
这群人简直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既莽撞又冒失。
更糟糕的是,很大一部分士兵极度贪生怕死,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被从天而降的标枪与石弹吓破了胆,纷纷偷偷逃出战场,四处流离,最终沦为乡间劫匪,沿途打家劫舍。
信的落款是塞克斯图斯·庞培,底部附有蜡漆,上面印了老庞培的头像。
斯迦普利找出之前小庞培下发给各个城镇的密信,仔细比对了落款处的图章
纹样,并未找到任何不妥,就连鼻头歪斜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也许,那两个狼狈的客人......真的身负使命。他们不是什么奸细,而是小斯克里博尼乌斯和他的被释奴男宠。
这位金发年轻人贪图享乐,被庞培兄弟派出去历练了。
所以,见陌生人闯入卧房,出于本能,这位贵族男孩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小庞培训斥他的字句,这才慌忙把信收好。
“你觉得,凯撒什么时候能打到萨贡托?”阅读完毕,斯迦普利若有所思,竟然向身旁的奴仆询问起看法。
“他根本打不到我们这里,”作为奴隶,当然得挑最悦耳的话说给主人听,“这群罗马新兵不知‘服从’为何物,更别提身上那股可鄙的软弱了。他们攻不破□□绍,更打不下首府科尔多瓦。他们的石弹砸在科尔多瓦的城墙上,犹如鹰嘴豆落进篮筐。”
“很久以前,我就做过一个梦——残暴的男人被复仇者杀死在伊利比亚半岛,浮肿的尸体漂在海面上,螃蟹与海螺撕光了他脸上的皮肉。真是太凄惨了,我还记得,那位是万箭穿心的死法呢!”斯迦普利十分得意。
“如今看来,这是诸神降下的预言。神明只会将暴君的未来透露给最高尚的信徒。”
从信中得知凯撒的军队不堪一击,中年男子越发庆幸自己当初的英明。
幸好他从一开始就站对了阵营。
战争结束,暴君死亡,庞培兄弟成功复仇,他也许可以在罗马元老院拥有一席之地。
前方道路无比明朗,得意过后,斯迦普利突然想起一件这几日令他格外头疼的事,笑容如同撒进水中的面粉,骤然消失不见。
“那条漏网之鱼,到底抓住了没有?”
“您说的是那一家的男孩?他居然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出萨贡托城,逃进森林。不过......不过啊,他跑出去之后被哨兵发现了,中了两箭!没有医生救治,昨日又下了大雨,这家伙根本活不下去吧。”
奴隶小心翼翼打量起主人的脸色,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将实情汇报。
“当然,守军已经组成小队去森林里搜人了!”他补充道。
“那
个小崽子......真奇怪,他到底是从哪里跑出城的?他能隐姓埋名,在城里多活那么久,都怪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要不是有人告密,我都不知道他仍然活得好好的!”斯迦普利恨不得找出鞭子,狠狠抽打蠢钝的属下。
“你们知不知道,哪怕只是漏了一个,后患也无穷无尽!”他咬牙切齿。
“那日,假如没有起火,那男孩也没本事逃出去。尸体全部被烧得面目全非,不成人形,只能通过服饰和体型辨认身份。清点死尸的家伙漏数了一个数,现如今已被我们关进地牢。至于如何处罚,还得......还得向主人您请示。”奴隶匍匐在地,声音颤抖。
“把我养的四条猎狗拴起来,饿上三天三夜,和那人关一起。当然,这一幕如此激动人心,怎能不邀请我所有的属下观赏?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便是无用者的下场!”
斯迦普利呼吸逐渐急促,他好似一条嗅到血腥的狼,眼眸中的铁灰宛如冰冷的金属。金属相互摩擦,产生狂热的火花。
“你把小斯克里博尼乌斯的铁盒和信还回去,记得放到原位,别惊动他。我可得罪不起庞培岳父的家族。”
............
天光大亮,利维娅依旧和抓住自己手腕的家伙做斗争。被子有些厚,她现在又热又渴,只想下床找水喝。
她怎么都甩不掉那只手,不由推断,手的主人一定在装睡。
不过,无论他是装睡还是真睡,她都会让他立刻醒过来的。想到此处,女孩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袭向对方的鼻子,捏好,掌心压住了嘴巴,不让他顺畅呼吸。
少年的睫毛宛如蝴蝶翅膀,那翅膀染上太阳的光辉,轻轻扇动了几下。
抓住女孩细腕的手顿时松开,反过来要扒自己鼻子上的手指。
“我赢了。”没等两人十指相触,利维娅早就飞速收回了捏他的手,迫不及待向他宣告胜利。
那双浅色眸子向来静如冰面,此时却与往常不同,似乎带有一丝疑惑,异常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