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回家
凌雪然闷着声“嗯”了一下，就乖乖放开凌非，跟着凌非回家了。
“阿姨一个人在家吗？”凌非烧了热水，倒了一杯端给凌雪然，然后坐到沙发上，看着离他不远的弟弟，“你出来她没说什么？”
凌雪然捧起杯子，想了想说：“没有，她可能也觉得我帮不上忙，后来就把我姐叫回来了。”
“嗯。”凌非介于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过多评价。
“哥……你说爸会怎么想，他今天跟我也发脾气了……”
凌雪然长得本来就白白净净十分纯真的样子，而且从小格外听话，全家都宠他，尤其是凌凯。所以身世忽然变成这样，不管是凌凯还是其他任何人，只要对他有一点的不一样，对凌雪然都能轻易造成打击，会让他感到不安，害怕失去亲人的关爱，害怕再次被遗弃。
哪怕面对自己最信任的哥哥，也会变得很小心，甚至说话都带着些讨好。这会儿凌非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想什么，凌雪然顿时就敏感起来：“哥你怎么想……我今天过来也没提前说，你别生气。”
凌非确实晃神了，刚才在想浴室还有乐子铭的东西，必须在凌雪然进去之前收拾掉。
见弟弟突然有点拘束，他马上收了心思，把那些头疼的事暂放一边，放缓了语气对凌雪然说：“你别想那么多，没有人会希望你离开。只要你愿意，大家和你的关系都不会变。”
至少他自己没想改变。
就在他中考没考够重点高中免学费的成绩，被凌凯一气之下赶去卧室不准吃晚饭的那天，刚满七岁的凌雪然半夜悄悄拿着面包跑到他房间跟献宝似的，满眼亮晶晶地跟他说：“哥！你想不想吃，我偷的！”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把凌雪然当亲弟弟了。
“嗯……”
凌雪然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喝了两口水就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那双看起来无辜不染杂质的大眼睛随着卷翘的长睫毛垂下，将内心的纠结掩了一些些，又好像压根没掩住。
凌非比凌雪然考虑得要复杂得多，凌凯如此不负责任的把一个家丢下，着实不应该。
尤其他这个弟弟自小就心思敏感，又被保护得太好，向来把家人看得特别重。在这个时候，凌凯还只顾发脾气，也不知道是真的把凌雪然当儿子，还是因为这个儿子的身份，才在过去那些年用心对待。
凌非微叹了口气说：“好了，先去洗澡吧。明天我跟你回去看看，别怕。”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要解决，他没办法看着弟弟这个情况，自己却置身事外。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听凌雪然的说法，好像对方还挺不依不饶的，凌非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真的？”凌雪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毕竟凌非和家里有隔阂，好多年都不肯回去。
“嗯，我让同事帮我请假。”
大约是凌非答应陪同，凌雪然心情好转了不少，从洗完澡出来就一直跟在凌非身后特别主动地帮忙。
凌非自然不会说什么，能让弟弟高兴一点，也是好事。
当然，睡觉还是要分开的，他把凌雪然安排在了书房，然后把备用寝具拿了进来。
“哥，我回来给你带礼物了，今天走得太着急，没想起来。”凌雪然说着，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像是觉得自己很幼稚似的，抬手曲起食指蹭了蹭鼻尖。
凌非把厚被子在床上铺开，又回头对凌雪然笑了一下：“谢谢，那刚好明天拿。”
“嗯！”
凌雪然总算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后来便拉着凌非说了很多今年在国外发生的事。
“我和同学去冲浪了，挺有意思的，就是被淹了好几次，海水好难喝。”
“不过我就是吃不惯那边的饭，妈说我瘦了，其实也没有，可能老是被同学叫出去打球，肉结实了。”
“哦对了，我现在投三分特别准，还和同学比过几次赛，都赢了。”
凌非觉得凌雪然确实长大了，现在不怕别人欺负，也不怕和同学交际了。
反观自己，一点都不如弟弟洒脱，能这么快开心起来。
他以为自己很冷静，在书房和凌雪然聊天也会因为听到的趣事笑起来，但回到卧室后，先前存于心底的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痛感又逐渐从胸口渗出，清晰地刺痛起来，并向其他地方蔓延，愈演愈烈。
他不得不暗示性地自我剖析，以今天的情况，他和乐子铭的关系也应该快到头了，与其等到被……抛弃的那天，倒不如现在提早退出，这样对谁都好，也是最理智的选择。
所以现在想来，乐子铭最近的忙碌程度说不定就是一个信号，只是他没有多想。
陷得太深了……
凌非第二天起来头有些疼，眼睛也不太舒服。他昨晚没睡好，半夜感觉冷还起来开了一次空调。
“哥，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凌雪然毕竟才二十五岁，本身精力就比较充足，再加上这几年喜欢各类运动，经常和同学出去打球什么的，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不像凌非，起床都是按照上班时间定的。
凌非眠浅，确实是听见凌雪然洗漱的动静才醒了，不过他没什么起床气，醒了也不会再睡。
“没有，我睡醒了。”他随口说道。
早餐是凌非做，凌雪然便在厨房帮忙。
“哥，你冰箱放这么多吃的啊，以前好像没几样……”凌雪然疑惑着从冰箱拿了鸡蛋，递给凌非后，又吞吞吐吐地问，“哥，你家是不是住过别人？”
凌雪然怕给凌非添麻烦，家里也不许他和凌非交往过密，所以很少来这里借宿。但他天生就对环境感觉灵敏，来到凌非家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他的本能反应就是，房子里特别有那种情侣同居的生活声息，而且昨晚哥哥还去浴室收拾了什么出来，更奇怪了。
“没有。”凌非不假思索地否认，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硬邦邦的，跟人赌气的那种。
凌雪然忽闪了一下眼睛，不敢再问了。
凌非顿时有所意识，于是说话又温和了许多：“先把牛奶拿出去吧。”
牛奶是乐子铭给他定的，每天都有人送。
这会儿牛奶已经热好，他也把沙拉淋到三明治的内层里，凌非便叫凌雪然赶紧趁热吃了。
饭后，两人也就没再耽搁，直接回了凌家。
凌非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回去过了，光是记忆里小区附近的餐馆，全都不复存在，彻底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