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最哀丽最难解的诗——李商隐《锦瑟》
唐代最哀丽最难解的诗
——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1)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2)。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3)。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赏析〕
李商隐（约812—约858），河南荥阳（今河南郑州荥阳市）人，字义山，号玉溪生，开成年间进士，是晚唐最著名的诗人。他才华横溢，胸怀大志，可惜处在政治败坏的环境中，抱负难以施展。在感情上，贤妻去世及多次恋爱受挫，对他的打击很大，因此一生命运多舛。《锦瑟》一诗，被清代孙洙（别号蘅塘退士）选入其所编的《唐诗三百首》。《唐诗三百首》收录他的诗共二十二首。这首诗创作于李商隐的卒年，创作地点是其出生地。全诗构思奇特，辞藻华美，情感浓烈、缠绵，传诵千年。但内容隐晦，诗家注释不易，难有定论，堪称唐代最哀丽、最难解的诗。这是李商隐的代表诗作，全诗有八句，每句都是名句，经常被后人著书立说引用，尤其末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在散文或小说文本中，引用得多不胜数。
自从李商隐创作这首诗以来，此诗便成为诗中之谜，无论诗评者或读者，对它的解读很难求得一致，但归纳起来，不外有三种说法：有的说是政治诗，有的说是悼亡诗，有的说是爱情诗。我们采取综合说，因为《锦瑟》是李商隐在世最后一年所写，借这首诗追忆生前种种行事，当然包括有政治、悼亡及爱情等各种活动，所以说它是政治诗、悼亡诗或爱情诗，皆无不可。此外，这首诗本身就是一首朦胧诗、象征诗，作者刻意写得曲曲折折，诗中的言外之意，只好由诗歌的接受者各自寻着语言脉络，给予创造性的解读了。
诗题称“锦瑟”，采用第一句中的前两字，象征李商隐的形象，如锦瑟外观华美、声音凄伤。这种采用第一句中前两字当作诗题的情形，从《诗经》就已开始，而在李商隐的诗中是常见的。本诗是七言律诗，采“先”韵，韵脚依序为“弦”“年”“鹃”“烟”及“然”。
首联两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说有着美丽纹饰的瑟呀，为什么无端地有了五十根弦呢？而这五十根弦所弹奏出来的声音，为什么又那么凄伤呢？好似在诉说诗中主人翁黄金年华的往事。“一弦一柱思华年”的“思”字，应该读去声。古人认为在律诗的规范中，不可以连续出现三个平声字。而“华年”是本诗的重要诗眼。本诗的颔联、颈联及尾联计六句的含义，都与“华年”环环相扣，再归旨于诗题“锦瑟”。
颔联首句“庄生晓梦迷蝴蝶”，写古人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快乐飞舞的蝴蝶，但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庄周，用的是《庄子·齐物论》的典故。万事万物虽各自有变化，但仍是合为一体的。次句“望帝春心托杜鹃”则用了《文选·蜀都赋》的典故，赋注中提及：蜀国皇帝杜宇（望帝）去世之后，民间传说他变成了“子规”（杜鹃鸟），于是蜀国人一听到杜鹃鸟啼，就说是“望帝”来了。
颈联两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写沧海月明下鲛人的眼泪变成了珍珠，而蓝田美玉在暖日里好像生起朦胧的烟雾。“沧海月明珠有泪”与下列两则典故有关：晋朝人张华《博物志》说：“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鲛人即是俗称的人鱼。又后汉郭宪《汉武帝别国洞冥记》也记载：“味勒国在日南，其人乘象入海底取宝，宿于鲛人之宫，得泪珠，则鲛人所泣之珠也，亦曰泣珠。”至于“蓝田日暖玉生烟”，唐代诗人戴叔伦说：“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尾联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说这些感情难道要等到今日才来追忆吗？可是在当时就已经感到惆怅、迷惘了啊。
整首诗的意思是：瞧！那拥有美丽纹饰的瑟呀！没来由地有了五十根弦，比一般瑟上的弦数多出许多。也就是这样，它的每一根弦、每一个音节，更足以弹奏出有如黄金岁月的往事一般的旋律。而往事，就像庄周迷蒙于蝴蝶飞舞的梦境，又如望帝化成杜鹃，将春心的哀怨寄托在悲鸣泣血的杜鹃。看哪！明月高照沧海，鲛人泣泪，一颗颗都变成晶莹的珍珠。蓝田美玉在暖日里，生起朦胧的烟雾。唉！以往政治上的不幸遭遇，与爱妻的死别，以及与恋人的生离等情景，难道要等到今天才来追忆吗？可知我在当时就已经感到惆怅、迷惘了。
李商隐另有《房中曲》一诗：
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
《房中曲》是诗人悼念妻子王氏之作。诗人那时大约四十岁，和妻子生活了十多年，对于中年丧妻这个残酷的事实悲痛不已，于是写下这首诗表达内心的伤痛。
金朝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中的第十二首说：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
李商隐《锦瑟》思维导图
引用《锦瑟》中的诗句，批评该诗诗义不明，甚为难解，但也对其象征的幽美给予高度赞赏，同时也点明了北宋初西昆派诗人的作品，受到李商隐诗风的影响，自觉地习仿李商隐的诗风，无论创作方法、遣词、修辞或用典等，都承袭了李义山的艺术手法。
（台湾师范大学中文所研究生李勇吉）
注释
(1)无端：没来由、无缘无故或不巧。
(2)华年：可解为青春少年、黄金岁月或盛年。
(3)杜鹃：本有“杜鹃鸟”及“杜鹃花”之意。本诗的“杜鹃”是“杜鹃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