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下）

在灵虚谷，女儿节是个一等一的大日子。因此，虽说庆典晚上才开始，从清晨起，人们便开始忙着张灯结彩，街上处处闹哄哄的，姑娘们更是忙着穿衣梳妆，生怕自己的心上人被旁的姑娘勾了去。我一个看热闹的，自然没什么可以准备，窝在被窝里看了大半天的棋谱，直到日头微微偏西，方想起来同水碧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得快些换件干净衣裳赴约。

刚掀开被子跳下床，便瞧见何苏叶从门外进来。他见我身上还穿着寝衣，头发亦是乱蓬蓬的，便忍不住笑道：“我还担心你看得太入神，忘了赴约呢。现在时间还早，快去镜台前头坐着，我给你梳个头发。”

“唔……那么正式做什么，拿根发绳扎一扎就好了嘛……”我嘴里嘟囔着，人却很自觉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今日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来给我梳头发了？”

何苏叶低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桃木梳替我把头发梳顺，一面道：“昨日不是同你说，在女儿节这一天，灵虚谷的公子们会给心仪的姑娘送银杏叶子么？这银杏叶，可不是哪个姑娘都能送的。”

“这是为什么？”

“照习俗，已经出阁的女子和许了人家的姑娘是不能收银杏叶的，所以在这一日，她们会将长发全部挽起来，以示自己已经有了婆家，不能再收下旁人的银杏叶了。咱们如今扮的是夫妻，也该入乡随俗，装得像一些。”何苏叶一面说着，一面拿发簪将我的头发定住，“梳成随云髻，好不好？”

我平日里的发式素来不太讲究，大多是随意挽一挽，用一根簪子固定住便罢了，上一次梳这样正式的发髻，还是在天后娘娘的寿辰上，不晓得已经过去了多久。想到此处，我便朝何苏叶笑了笑：“你随意就好……不过，你一个男子，给姑娘家梳发髻怎么这样熟练？难不成以前……”

“芝茉小时候，不喜欢仙娥们给她梳头发，自己又懒怠学，非得缠着我，这一来二去，便学会了。”何苏叶轻轻笑了声，“你别多心。”

“我、我才没有多心……”不晓得为何，我的脸上忽就有些微微的发烫。我小声嘀咕道：“你还没有去同我阿爹阿娘提亲呢，就不许我收旁人的银杏叶子了，我想来想去，总觉得让你占了个大便宜……”

“是啊，我可不是占了个大便宜。”何苏叶应了声，在身后轻轻地扶住了我的肩，柔声道，“看看镜子，喜不喜欢？”

我看着镜中乌云轻挽的女子，脸上虽然未施粉黛，却早已红透了，赶忙尴尬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还……还不错吧……”

他晓得我有些发窘，便也不说什么，轻轻地拉过我的手，将一只乌玉镯子戴在我的手腕上。这镯子华光流转，玉色莹然，俨然便是当初我留给芝箬神女的那只镯子。

“你……你什么时候把它从芝箬神女那儿要回来的？”我又惊又喜，愣愣地看着他。

何苏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用食指在我额上轻轻一点：“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把它拿下来……要不然，我可当真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