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下）
或许是因为灵虚谷底的气泽对我的寒疾当真有助益，自从搬到此处之后，每每寒疾发作之时，我心口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虽说好转得不多，但已然没有过去那般难以承受了。这灵虚谷处于神族边境，地方偏远，谷中之人也与旁人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日升日落，男耕女织，远离喧嚣，如世外桃源一般。身处这灵虚谷之中，日子过得清闲自在，倒甚是合我心意，唯有一件让我放不下心的，便是雪笙的天劫。
虽说祁渊大抵不会再去找雪笙的麻烦，我仍是放不下尚在凡间的她，平日里便常常磨着何苏叶多去打探打探消息。这日，我同何苏叶一起去山林里采玉竹草，刚一回来，便瞧见隔壁大娘家的小女儿水碧正站在我们家门口东张西望。水碧只小我两三百岁，同我年纪相仿，又是天真烂漫的性子，总喜欢趁着何苏叶出门采药时来缠着我说些灵虚谷外的奇闻趣事，与我甚是投缘。一见着我同何苏叶，她赶忙跑上来，气喘吁吁道：“溪竹姐姐，何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方才在镇子上跑了两趟，都找不着你们……”
“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我疑惑道。
“你们出门之后，有位黑衣公子不知怎得就寻到了这里，问这儿是不是住着位何姓公子和位天仙似的姑娘，还说是你们的旧相识。我娘瞧这位公子生得俊俏，想着或许是溪竹姐姐的娘家人，来捉你们的，便把他留在屋里，让我提前出来支会你们一声……”
“唔，这你可就误会我了，本公子向来慈悲，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哪里会来捉他们两个？”
我同何苏叶循着这熟悉的声音望过去，那个移门而立，神色似笑非笑的黑衣公子，不是胧月夜又是哪个？
“月大哥？！你怎么来这儿了？”我赶忙迎上去，“阿笙呢？可是她出什么事了？”
“若是她出了事，我哪能腾出空来看你？”胧月夜不动声色地看了边上的水碧一眼，“我在这儿等了大半天，眼瞅着天都快暗了，你们两个好歹给我烧两个菜，咱们边吃边说啊。”
我见他出现在此处，早就放了大半个心，又晓得此处委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朝水碧笑道：“这是苏叶的好友，不是我的娘家人，你放心好了。你跑了整个镇子找我们，可是累坏了？要不要进来坐一坐，吃个便饭再走？”
“姐姐家里有客人，水碧便不打扰了，赶明儿再来趁饭吃。”水碧朝我们眨眨眼睛，笑道，“我们家里头也快开饭了，我就先回去啦。”
等到我们三人进了屋门，还没等胧月夜坐稳了，我便迫不及待地来了他的袖子问道：“阿笙的天劫过得如何了？她人呢？”
“前两日苏叶给我去了信，说你担忧阿笙，打巧这两日她的事了了，我便过来瞧瞧你们，省得你自个儿病着，还对她放不下心。”胧月夜接过何苏叶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方道，“三月前，染雪城内爆发了一场疫疾，而这场疫疾唯一的解药，便是千城公主的血……”
“所以……阿笙她为了城中的百姓，放干了自己的血，人间的千城公主就此殒命，她却得以魂归神界，飞升了上仙？”
胧月夜朝我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虽说过程惨烈了些，好在结果算是好的。”我隐隐觉得心疼，又有些开心，遂朝胧月夜道，“那她现下可是回了青鸾族？过得好不好？”
“好，却也不好。”胧月夜淡淡一笑，将手中的杯盏往桌上一搁，笑道，“剩下的这件事，才是我今日来此的原因。”
我听胧月夜这话说得古怪，不明就里地看了何苏叶一眼，何苏叶微挑了眉，朝他道：“瞧你这番模样，你要同我们说的，大抵是桩喜事。”
“唔，你说得对。”胧月夜脸上笑意更浓，大抵是把心里的欢喜憋得太过厉害，急着与人分享，也不等我们两个继续往下问，便直接絮絮叨叨地往下说了。我从他冗长的废话中删繁就简，大抵拼凑出这么个缘故来：三月前笙回了青鸾族后，她父君约摸是好好地冷静了一阵，又被雪笙的娘亲恨恨地冷落了一千年，对当初一气之下如此对待自己的闺女很是懊悔，便存了门心思要好好补偿补偿她。打巧儿胧月夜那厮耐烦不住，便带了大礼上门提亲。雪笙她爹见胧月夜一表人才战功赫赫，又是堂堂白虎帝君，这亲事门当户对，便愉快地答应了。如今这桩喜事早已传遍了四海八荒，只差我同何苏叶这份贺礼了。
胧月夜这厮上阵杀敌素来讲究一个快准狠，从来不喜欢持久战，想不到连娶媳妇这事也办的如此迅速，着实不愧是情场老手，令人佩服。不过虽说雪笙此生只思慕过胧月夜一人，可此时她对胧月夜心中芥蒂未除，依她那个烈性子，怎么着也得叫胧月夜哄上个两三千年，怎么这样快就答应了他的求亲？想到此处，我犹疑道：“那雪笙她……答应了？”
“唔，她似乎不太愿意，已经到白虎族闹了三两回了。”胧月夜耸了耸肩，很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过这也没什么，如今我们的婚事已经上报了天帝，定下了婚期，她的父君母后也甚是欢喜，如今这门亲事八荒皆知，四海同贺，她便是想要退婚，也晚了。谁家夫妻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等我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小日子过个千把年的，纵是当初有什么不快，也该忘了。”
这……也太混账了吧？我眉头一皱，正想替好姐妹揭竿而起，他却笑盈盈地瞧了我一眼：“小竹，这可是你当初同我说的，是不是？”
呃……这话竟是我说的？我无辜地瞧了眼何苏叶，何苏叶心领神会，接过话头：“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件喜事。过去的事，就不必太过计较了。”他停了停，想起什么，又道：“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可别忘了我们两个的喜酒。”
“忘了谁也忘不了你们。”胧月夜笑道，“连阿笙她父君也说，阿笙的婚礼，是必得有小竹在场的。”
我同雪笙打小玩在一处，我又是极会装乖讨大人欢心的，她爹爹平素待我比自家闺女还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想到此处，我脸上添了两分得色，朝胧月夜道：“那是自然。你今后可得好好笼络我，若是没了我，你这亲可成不了。”
胧月夜忍住笑：“好说好说。只要妹妹一句话，你今后两万年的点心钱，哥哥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