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长喜

清晨六点，长喜准时醒来。他缓缓坐起身，搓热双掌慢慢按揉太阳穴六次，走进洗漱间拿上牙刷、挤好牙膏，洗脸帕搭在右肩上，端着漱口杯走入厨房，在厨房门口的宽大洗漱池站定，开始一天的第一个任务——洗漱。之后，换上暖灰色短袖衬衣，穿上深蓝色长裤，准备下楼锻炼。

走到门口时，他弯腰拿鞋，突然察觉一丝异样：挤得满满当当的鞋架竟然变得稀疏。他仔细观察，竟少了三双，苏梦清的蝴蝶结人字拖、闪闪亮亮的白色板鞋以及苏梦洁的棕色牛筋底凉鞋。顿时，他闭紧双唇蹙紧眉头，直起身，慢慢走向自己的卧室。

这时，秀荷已经起床，她听见父亲的脚步声，打开一道门缝偷偷观察，只见长喜一脸苦涩摇着头往屋里走。她赶紧拉开门问：“爸，忘拿东西了？”

长喜回头看一眼，没说话，推开自己的卧室门，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条褶子。他的嘴唇闭得更紧了，深吸两口气，用颤巍巍的声音问：“梦清和梦洁...回去了？”

秀荷跟在父亲身后，不敢正眼看，双手插进裤袋，回答：“是啊，回去了。”

“什么时候？”

“五点。”

长喜咬紧牙，目光苦涩，举起右手食指指着秀荷，难受得说不出话。

“爸，您别生气，她们让我别告诉您，说让您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玩。”

秀荷的安慰毫无作用，长喜一言不语，无视自己的女儿默默离开。秀荷叹口气，见小屋的门仍关着，躺回床上玩游戏。

长喜一路锻炼，一路沉思，自己已经八十三岁，“下次”是什么时候？他不停叹息，不停摇头，再强烈的阳光也照不去他脸上的苦涩。

六点半，夏丽红被闹钟叫醒，一口水一口甲状腺素片，起床。唐晓雯也被生物钟唤醒。

“醒了？”

“嗯，小姨她们？”

“已经上火车了。”

“哦...妈，我舍不得。”

“我也是。”

夏丽红摸摸女儿的头，母女俩泪眼汪汪，相视一笑。打开门，夏丽红偷偷张望对门的茶水间，果然长喜已经出门。应该知道了吧？她心想。

小屋“嘎吱”的开门声传到秀荷房里，她立刻起身，找夏丽红倒苦水。

“起来啦？”

“是啊，你爸呢？还没回来吗？”

“没。”

“他知道了吗？”

“肯定啊，你没看见，气得一句话不说，他心里难受，今天一天肯定都在气头上。”

“安慰安慰应该没事。”

“哎，不会，这事他过不去，肯定怪我没告诉他。”

“要不，我去安慰他？”

“诶，试试，说不定能行。”

夏丽红迅速整理好头发衣着，下楼寻找长喜。

她走到花园，没见着人，绕着花园开始寻找，经过楼房在转角处望见长喜的身影，老远地挥手高喊：“姨父，早上好！”脸上的笑容如这天的太阳。

长喜回头一看，是可爱的侄女正朝自己走来，他嘴角微扬，但仍然不说话，仅仅挥手示意。

“姨父，早上好！我就知道您在这儿！”夏丽红一路小跑追上长喜，“姨父，今天天气好好，您这是第几圈了？”

“最后一圈。”长喜声音低沉。

“最后一圈呀，那我们一起去买早餐，您想吃啥？”

“我有面包，你想吃啥买啥。”

夏丽红搀着长喜朝食堂走去，一路聊天一路陪笑，刻意提长喜爱聊的大院故事，但是今天他的话特别少，一问一答仅此而已。

回到家，三个女人贼眉鼠眼交换眼色，纷纷偷窥长喜的表情，夏丽红躲在长喜身后轻轻摇头。早饭时，长喜仍然一语不发，默默吃完三片面包，回茶水间躺下。

秀荷低声说：“怎么样？我说不行吧？”

夏丽红摇摇头：“不行也得试，看他这么消沉，我心里难受。”

唐晓雯悄悄站起身偷瞄长喜，向大人汇报神情。

长喜察觉到三个女人正小声讨论自己，走到小桌前。三个女人顿时愣住。他直直地看着夏丽红和唐晓雯，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不许这样，知道吗，得告诉我。”他的语气绵长而坚决，不容拒绝。

夏丽红和唐晓雯连连点头，嬉皮笑脸地回道：“知道知道，我们还早呢！得先把这儿的米吃完再说！”

长喜这才重展笑颜，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秀荷一看，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悄悄竖起大拇指说：“还是你们俩行，我都不敢跟他说话，一看我那眼神儿，哎哟，现在总算笑了。”

九点过，夏丽红嚷嚷着要去大院旁的小市场逛逛，她清楚这件事能让长喜开心。果然，长喜二话不说接下导游任务，亲自带母女二人前行。一路走一路介绍，话匣子一打开便是“周末大放送”不计时长。

“这是酥饼店，要不去进去看看？里边有很多种糕点，枣糕、绿豆糕、米糕、饼干、酥饼，很多，晓雯想吃啥，我买给你。”

“姨姥爷，我不吃，谢谢您。”

“那我们继续往里走，里边有糖果铺、服装店、杂货铺，还有古玩，诶，前边就有一家，我们去看看。”

长喜拿着各种摆件打算给夏丽红当礼物，苏梦清和苏梦洁他没送一件纪念品，这是巨大的遗憾，当下必须得抓住机会。夏丽红全都拒绝。

“姨父，我不要这些，拿回去没地方放，要是您喜欢我买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