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魔门妖孽(3)
林渺便守候在这片大火之外,他要等玉面郎君受不住火烤自地下冲出来。不过,林渺等了一个时辰,火势几乎已经将整个古宅完全吞没,几堵墙轰然倒下,依然没有见到玉面郎君的踪影,他只好作罢。
四周的邻居,由于房舍与古宅相隔较远,因此古宅的大火并不会影响他们。而对于古宅的大火,那些人似乎也都极为麻木,仿佛都视而不见,并没有人来为古宅扑火,抑或只是因为林渺便坐在古宅外的高坡之上,使得没有人敢贸然救火。
自然不会有人傻得不知道这火是林渺放的,不过,那又如何?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多少公理,许多事情,官府根本就管不了,何况这些平民百姓?
对于古宅这个神秘的地方,平日便没有多少人敢去,这一刻自然也不敢。
林渺缓步踱回徕风客栈,其胸衣尽被血渍所染的样子让街头的行人都吓得纷纷避让。
此刻已日上三竿,平桥集上的店家都已开张,徕风客栈也不例外,店小二老远便认出了林渺,不禁又吃惊,又欣喜。
“客爷,你回来了,你没事吧?”店小二老远便迎了上来。
一时之间街边的许多人都指着林渺议论纷纷。那古宅被一把火点燃的事自然早已被集上的所有人知道了,因为林渺在那里坐守了一个时辰,有一个时辰,足够把任何消息传遍这巴掌大的集市,也有一些人看见林渺曾坐在那古宅外,因此这一议论,便有许多人知道,林渺就是烧毁古宅的凶手。
林渺木然地点了点头,他的心事很重,那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情。要说梁心仪的死让他感受到最深沉的痛苦和仇恨,但那是一种绝对具体而且有目标的情绪,可是此刻他的心情极乱,根本就不明白这种感觉,仿佛心头总有一丝无法排遣的郁闷。对未来,他似乎是一片茫然,这种感觉极不舒服。
“客爷整晚都没回,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还没有吃早点吧?小的立刻去给你准备!”店小二热情至极,似乎并没有看到林渺那满身的血迹。
“我要你店里最好的菜和酒!”林渺淡淡地吩咐道,他只想痛快地喝一场。
“客爷,你回来了!”掌柜的见到林渺入店,也大感错愕地问道。
“那两具尸体呢?”林渺淡然问道。
掌柜的大为尴尬,一大早林渺便问这样不吉利的问题,他自然感到心里特别别扭,不过他可不敢得罪林渺,只看林渺那一身血衣,及刚刚听说的林渺烧了古宅,而且那两个死者又是其朋友,他哪敢得罪林渺?
“哦,衙门的差爷们搬走了!”掌柜的干笑道。
“有没有在他们身上和房间里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林渺沉声问道。
“好像……好像有一封信吧,在他们枕头下发现的。”掌柜的想了想道。
“信呢?”林渺心头一动,大步来到柜台前沉声问道。
掌柜的倒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忙道:“……还在我这儿,本来差爷也要拿走的,但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就扔下了,小人这才捡起来。”
林渺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又是与那无字秘册一样的东西!
离开信阳,林渺便到铁鸡岭住了几日,并随便指点了一下寨中几个重要人物一些武功,这才急速赶回湖阳。
湖阳世家的丧事连办,谁也没想到白老太爷才去世不到半月,白善麟竟也被人害死。
白善麟之死,是中了魔宗的伏击,相随的白府家将只剩四人带着白善麟的尸体返回,更叔也身受重伤,这几乎是给湖阳世家雪上加霜。
白鹤顺理成章地成了白家之主。白善麟的遗体被装入白玉棺木,这本是为老祖宗准备的,现在只能先给白善麟用了。
出丧之际,白玉兰哭昏数次,这使白府之人更是伤感。白玉兰大闹灵堂,痛斥白鹤和刘玄,这使得湖阳世家人大为愕然,白鹤极恼,但却也拿这孙女没有办法,只好让家人将其锁在朝阳阁之中。
丧事本就不是什么好事,经白玉兰这么一闹,使得宾客们更是觉得没意思,纷纷在当天告辞而去,只有刘玄等湖阳世家近亲仍留在唐子乡。
唐子乡似乎曲终人散,湖阳世家仿佛也如西沉落日,让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萧条和冷落,这自每一位湖阳世家的家将和家丁们的脸上和眼神之中可以看出。
此刻的湖阳世家已不是昔日的湖阳世家,白鹰在时,湖阳世家透着蓬勃的朝气,尽管在与魔宗相斗之中处处失利,可是每个人仍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斗志,但这一刻,每个人都仿佛已失去了心中的支柱,有着前所未有的颓丧。
每一位湖阳世家的家将似乎都在想着大小姐白玉兰在灵堂上的怒叱,每一个人心中都涌出一种淡淡的悲哀。
白善麟的死,乃至白鹰之死,都是这么突然,难道真如白玉兰所说,只是因为湖阳世家内部的斗争,只是一场权力的阴谋?湖阳世家的弟子们根本就不敢猜测。
为什么白鹤当场揉碎白玉兰递上的小册?为什么白鹤当时变了脸色?为什么那么多人全都错愕?为什么在那本小册被毁之后,白玉兰如疯似狂?难道真的是大小姐无理取闹?真的是大小姐悲痛过度?一向文静而坚毅的大小姐如此之反常,这不合常理。究竟那本册子之上有些什么呢?那真的是白横留下的遗证证明某些人是魔宗的人吗?
许许多多的问题,使得湖阳世家人心惶惶,可是谁也不敢言语,因为白鹤下了禁令,不准任何族人再谈此事,说这是家丑,现在白鹤是湖阳世家的主人,谁敢抗命,谁便是向整个家族宣战,所以,所有人都只能做哑巴。
没有总管和白鹤的手谕,湖阳世家所属不准任何人出入朝阳阁,这又是另一道禁令。
白鹤说,这是不想打扰小姐休息,小姐悲痛过度,需要休息。所以,白鹤下了这道命令,这连王贤应也感到错愕。不过,王贤应自然不在禁令之内,因为他不是湖阳世家的人,而且又是白玉兰的未婚夫。还听说,白鹤已经答应王贤应的婚事,准备近日送白玉兰去邯郸完婚。
本来是要在湖阳世家先完婚再送去邯郸,但湖阳世家摆着灵堂,自不能再设龙凤花烛,这便是白鹤让白玉兰和王贤应去邯郸完婚的意思,那些长老们也赞同白鹤的意见,认为让白玉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找一个爱她的人细心地叮护她才是最好的办法。
王贤应已派出快马回邯郸调迎亲的队伍,他必须要把这桩婚事办得轰轰烈烈,才对得起白玉兰,对得起湖阳世家的厚爱。
王贤应没有想到白玉兰此刻的心情,没有去考虑湖阳世家这一连串所发生的事情有着怎样的一个背景,他只有高兴和欢喜,因为能娶到白玉兰这样的一个妻子,他愿意拿出他能拿出的一切!每次看到白玉兰,他便不由得心都醉了,所以,婚事越快越好,他有些迫不及待,只是这几日难与白玉兰见面却是一个头痛的问题,白玉兰不见他。
湖阳世家最痛心的,不只是白玉兰,还有苏弃、白才和金田义,他们知道白玉兰没有说谎,知道那本册子的内容,知道此刻的湖阳世家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湖阳世家了,这种痛心便像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突然夭折一般。
金田义没有看那本册子的内容,但他知道它的存在,知道这是一个事实。苏弃没有隐瞒他们,他们有些恨杨叔,为什么杨叔不站出来说话?因为杨叔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更让苏弃和白才诸人伤感的是,白鹤相信了刘玄的话,认为林渺乃是魔宗的人,连那与林渺共过患难生死的总管白庆和杨叔也不说句公道话,却只有几名普通的家将如白良、白泉、柳丁诸人质疑,这确实让他们心痛。也正因此,他们不觉得湖阳世家仍有值得留恋的地方,或许有,那也只有大小姐白玉兰和她的朝阳阁。
几乎所有到唐子乡奔丧的人都感觉到了湖阳世家的衰落,像一下子突然苍老了的中年人,沉重而阴郁的气氛显得有些死寂,也或许,这只是进入了冬天。
这是冬天,让人有些郁闷的冬天,萧瑟、苍凉、清冷,满街都是翻飞的败叶,像是在以一种没有格调的旋律为基调,不可抹杀地飞出一丝哀怨。这是深秋时节落下的叶子,也有的是刚落下的,它们飞旋,没有时间概念,只以自己的方式和姿态去阐述着凋零的伤感。
唐子乡的街旁,有人对着株柏树发呆,凝望着最后一片将坠未坠的叶子,仿佛在参悟某种神圣的禅机。
枯树底下,是一个茶棚,而这个人便端着杯中的茶杯凝目,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来问,因为这茶棚的生意也很冷清,昔日总会有些湖阳世家的家丁来喝喝茶,可是现在却没了。
神秘的人叹了口气,那片叶子终还是飘落了下来,晃悠悠地飘向茶桌边,那神秘的人缓缓伸出手,他接住了这片枯黄的叶子,于是起身扬长而去。
神秘人的方向,只是对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那背影是白才!
白才的步履有些迟缓而沉重,仿佛揣着极为沉重的心事,他要去苏弃和金田义住的地方。
苏弃和金田义不再住在白府,他们离开了湖阳世家,悄然而去,只有白才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
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存在,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苏弃和金田义住的地方很偏僻,他们只是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而这个人便是林渺!他们之所以不离开唐子乡,便是因为他们坚信,林渺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不为别的,就为白玉兰!所以,苏弃和金田义在这里等着。
白才也在等,他与苏弃一样相信林渺,因为他们共过患难,共过生死,若让白才选择,他会放弃这已经迟暮的湖阳世家,因为他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