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仙都惊变 仙都宫的霍昭仪发了急病去了……
越荷这一胎查出来时,很有些惊险。
彼时聂轲孤身远去,越荷不知为何,心口骤然一阵剧痛,夹杂着极大的决绝与失望。
她似是又看到了仙儿苍白单薄的身影,只想站起身来喊住那寒极清绝的女子,然而身子忽然一晃,昏倒过去。
太医言说,越荷已有了身孕。
因着她素来身子健旺的缘故,后面稍稍调理一阵,便也无大事。只是那阵使她昏倒的心悸,太医却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能支应说是受了惊吓。
皇帝原先正因聂轲的事情有些心虚,如今骤然闻她有孕,恨不能把宠妃怀孕的这阵喜悦闹腾得再大些。因此,越荷得到了极厚的加封。
她甚至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重回一宫主位。
理贵嫔的晋封之礼还要等越荷胎气稳固再行。
如今宫里很有些议论。因为高位妃嫔刻意引导着,倒不会往皇帝薄待功臣聂轲那一方面想――其实也不需高位妃嫔的引导,宫中的女人自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她们会给自己找一点念想,而这念想又只能寄托在江承光身上,所以她们对他自然仍旧是崇敬爱慕的。也只有素日淡薄不争的几位,加上一个曾有过异于时代三观的金羽,有些心冷感慨罢了。
但聂轲彻底退出宫廷争斗,对于金羽又是一桩好事了。
宫里议论起越荷的身孕,大多很羡是慕。
她再度越级晋封,入宫不过两年,已经是一宫主位。而聂轲虽有救驾之功,也不过跳了三级罢了。且二人品级怎能同日而语?
聂轲那里彻底成了一座孤清的岛,但如花的妃嫔们依旧在皇帝面前欢笑着祝贺于他。
如章贵嫔,便微笑着说:“理贵嫔一批的秀女入宫前,圣上膝下不过一子一女,如今已有两子两女,又有两个妃嫔怀孕。果然圣人有福,得天庇佑。”
皇帝遂龙心大悦。他对自己真命之人、洪福齐天的说法是很满意的。
又见到章贵嫔这样温婉知礼,想起她入宫日久,又为自己打理后宫,如今和越荷平级,依然不骄不躁,心下就有些愧疚怜惜。但他又想到伤了身子不能有孕的钟薇,过阵子本来也要找个机会给她晋封的,两件喜事不如攒到一起,于是就没提。
越荷入宫的时候,许多妃嫔心中便有数,她接替的是傅卿玉的位子,迟早要为一宫主位。然而傅卿玉入宫几载,越荷又入宫几载,思及此处,免不了几分忌惮。
但她们又想到皇帝的性情,外在最是稳重端方,万万不会让一个前朝女子之子更进一步,于是高位慧眼者纷纷放下心来。看不透的,多是一些眼光不足以谋全局的,于越荷来说,尚可应付。
她的身孕已然二月,晋封礼正在两月之后,而迁宫也是那时。届时她怀胎四月,胎气正稳,加上九月天高气爽,刚好合适劳动腿脚。
但现在还远不到九月的时节,怀胎二月的越荷也只能静居清安阁养胎。
偶尔看着侍女忙碌着收拾正殿九华,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越荷抬手抚摸小腹,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多不可思议。怀孕,这对于越荷而言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前世她曾经以此为情感寄托,而那个孩子的逝去又把她带来了现世。
越荷的心思杂乱,但唯独面对孩子时,内心是澄净安宁的。
她希望这个孩子享有无杂质的爱与无忧虑的儿时,而不是背负一些别的执念。前世李贵妃之子是绝不可能无忧无虑的,他在母体之中便备遭暗算,但今生的理贵嫔之子却有了可能。
理贵嫔,李贵妃,默念这两个词时,越荷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大抵今生安逸的光阴更多,弄得她人也钝钝,快要忘却了前生的刀光剑影。苏合真的病在她眼中宛如天谴,除了暂时还无法除掉的洛微言,她大概可以好好迎接这一新生了――理贵嫔,李贵妃。
越荷又一次揣摩这两个词语,蓦地一阵不可思议的好笑:如果以前朝将军孙女的身份,此生再次登临贵妃之位,那么居然又是一个“理”贵妃――李贵妃!
她那时候只是感到一些时光交错般的荒谬,并没有细细地想进去。一方面是前世的成见太深,另一方面则是姚黄进来告诉她:“云婕妤来看娘娘。”
云舒窈与越荷之间素日是没什么往来的,但越荷怀孕之后上门探访的妃嫔不少,更遑论她乃大皇子之母,必然更加关心。越荷因着前世的缘故,知晓云婕妤的一桩密事。此事干系极大,如被其它知情者利用,又必然是不小的风波。身在宫中,总是得事事留心。
她有心探知些对方思绪,所以道:“快请。”
起身时微微叹了口气,她并不觉得有孕后移了性情,然后前日楚怀兰来看她时,却是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越荷如今养气,又兼精神头不足。而楚怀兰则是一腔抑郁。
话不投机,险些吵了起来。
最后楚怀兰拂袖而去时却是冷笑:
“你以为我很乐意奉承你?不过提醒你一句,别人眼里我们还算一伙儿的!”
越荷直觉对方话中有话,但一时问不出来。回来后细细斟酌了一番,才终于理出了些头绪:所谓“一伙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着两人的“同出一源”,她注定没有多少荣耀可以提携楚怀兰。但得罪的敌人,却可能将她们一同记恨。这敌人可以是风头正劲的自己无意招惹,也可能来自楚怀兰那边。
那么,这是一句提醒,还是怨恨咒骂呢?
越荷这边且不好说。至于楚怀兰,她虽是口无遮拦,但真正坏过事、又会记恨她的,也只有顾盼了。越荷左思右想,也不知这是他人离间之意,还是对方有意示警,只能把这一桩先搁下,并且暗暗警惕――好在若是提醒,想来阿椒处总有转圜余地。
又思及遁世不肯见人的聂轲,心中一伤。
此番思绪说起来庞杂,但真正过脑也不过片刻工夫。
越荷起身出去迎云婕妤时,对方也只是堪堪进来。
只见她玉面含愁,身姿纤柔不胜,衣着清雅简单,行走之间宛如出水芙蓉。见越荷出来相迎,清婉一笑道:“贵嫔娘娘太客气了。”
她入宫日久,哪怕位分低了一阶,越荷也不好太受她的礼,侧身避开去扶她,道:“婕妤请起。”一边想,江承光后宫中的女子,除了玉河与霍妩略见丰腴,娇柔妩媚,其余的都是偏瘦削的。眼前这位云婕妤便是太过清瘦了。
但看在云婕妤眼中,便是孕后仔细将养的越荷微微养胖了些,如今纤合度正是相宜。
女子鸦黑的鬓发润泽见光,一半梳起一半垂下,并簪了两朵栩栩如生的绢花。这个发式原本有些偏家常,可是越荷着的雪青衣裙,料子虽轻柔舒适,却很能衬出贵重的气度。
云婕妤看着,心情便有几分复杂迟疑,但转瞬想起贺秋君为她分说过的,越荷的身份前途有限,于是缓缓露出微笑来:“贵嫔看着气色很好。”
越荷不曾施用粉黛,但面颊确实白里透红。她一面引着云婕妤进去坐,一面思忖着自己合适说的、又好引出话头的话。
待二人分两边坐下了,才笑笑道:“孩子的确很乖,不曾闹我。”
又道:“不知大皇子昔日在婕妤腹中有没有十分活泼?”
她这话本是十分得体的应对,半是奉承对方半是拉近关系,不料云婕妤怔了一怔,半晌方回神而笑,眼中似有湿意:“没有,那也是个十分安静乖巧的孩子……他乖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