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宁章结怨 贵嫔此后恐怕子息艰难。
金素与傅北的婚事就此尘埃落定。
且不说聂轲如何向诧异的金素解释,单看太后那里。她将事情吩咐下去后仔细想了一番,慢慢便觉出不对来:无论是心血来潮的招金素入宫,还是把傅北和金素联系到一起进而给他们赐婚,这背后都有越荷言语的影子,难不成真是巧合?
太后又找贴身的宫女问了几句话,心下愈发纳罕。
金素入宫还能说是打压皇帝对金羽的印象,那给傅北和金素牵线就和她完全没什么利害关系了,越荷有什么必要这样去做呢?虽然她并没借此做什么,太后那边的印象总是坏了几分,颇有点嫌她心思深又多事的意思。
越荷知道自己是越安静越好,察觉太后的态度后也不上赶着分辨,这反而让太后又有些怀疑先前的论断,没立时对皇帝说什么。
只是太后淡了越荷不过数日,宫里尚未察觉出什么端倪,又是一场小雨――
雨后,这位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就这样静默地故去了。
――――――――
灵堂之前哭祭的嫔妃们均是一身缟素,饮泣默默。
已是太后故去的第三日,前两天撕心裂肺的哭嚎废足了力气,真正伤心的如顾婕妤,早就悲不能支,被人强扶了下去休息。剩余的妃嫔们一二靠近着低语,偶尔拿起帕子掩在眼角轻泣几声,博个聊胜于无的孝顺名头。
毕竟,朝上近来又出了大事,皇帝虽然震怒发了脾气,到底还是得理事,不知什么时候才往灵堂走一遭呢。
苏、李二位贵妃,一位体弱不胜,一位要照看公主,均是早早回去了。霍昭仪明面上位分最高,但究竟是章贵嫔办事更老道,宫人们无形中就更有些依靠着她。霍妩见了,很是不悦。
她注意到钟薇挺着肚子跪在那儿,咬着细细的银牙,额上渗出汗水,腹内不禁一阵酸楚。面上却道:“钟贵姬有孕在身,不能久持的话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这话说得略不客气,然而钟薇却很感激。
她是哭灵最用心的几个嫔妃之一,哪怕这个时候依然跪得笔挺端庄,身子早有些累了。她知道自己临盆的日子近了不该马虎,但是――云婕妤前车之鉴尚在,钟薇不敢放心。
她的孩子若在太后刚故去时呱呱落地,很易遭到皇帝的冷淡。所以这时候的她务必要更加恭敬柔顺识大体。但是,再怎么样,若孩子不能康健,一切都是虚的。
钟薇刚要感激霍妩几句起身,洛微言轻飘飘的一言已经过来。章贵嫔含笑道:“还是昭仪姐姐细心体贴,贵姬跪了这许久,虽说是替龙子尽孝,还是过于劳碌了。”
她恰到好处地一顿,钟薇顿生一阵不祥预感,听得章贵嫔言笑晏晏道:
“可是贵姬如此孝顺,刚才那么久都一言未出,我们也不好太拂了你的意思――不如让宫女请贵姬去侧殿,在软垫儿上跪着捡佛豆给太后祈福吧?既轻松些,也不妨碍尽孝心。”
洛微言说的很是,言语间也很周到,但是周到到这个地步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多谢贵嫔体恤。”钟薇心知自己此刻不能直接提出回宫,否则一切前功尽弃,她就势道:“那么我便先捡佛豆了,再回宫休憩,既不至于心愧,又全了二位娘娘的美意。”
捡佛豆,再如何一个半时辰也足够了,她倒还能撑得住。
妃嫔里有人起身想为她说话,钟薇不动声色一个眼神制止了。心里虽然重重疑虑,面上还是带着浅淡、略含悲伤的笑意随宫女入了侧殿。
洛微言在后面看着,笑若春风,眼神却是微暗。
越荷先前跪在钟薇与金羽之间,看得分明钟薇已有几分耐受不住。
劝解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对方显然是想要拼一把的――但洛微言言语间又生变故,越荷余光扫到沈贵姬面上一闪而过的焦灼,不禁微微诧异。
这位沈贵姬……宫中仿佛都当她是玉河的人啊。
然而沈贵姬面上神情去的太快,一转眼又是无波的平静略含一丝做作的悲伤,越荷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身边的金羽轻轻咕哝着什么“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世人都晓神仙好”,不知是记得不全还是诗词没做完,中间数句都是含糊过去。越荷却听得有几分出神和怅然。
思绪纷飞间,不知过了多久,偏殿处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宫女惊声喊着冲过来,嘴里直嚷道:
“不好了不好了!钟贵姬昏倒了,她、她好像有些见红!”
―――――――――
二月十九日,怀孕九月的贵姬钟薇因哭灵长跪而昏迷见红。
贵姬长跪昏迷,期间短暂醒来,坚持不肯在灵堂侧殿生产,不顾众人劝阻,勉强挪移到了最近的长乐宫东明阁,即贵人楚怀兰居所。之后历经一夜,终于诞下二皇子。
皇帝遂晋封钟薇为贵嫔,是为宁贵嫔。
长秋宫清心阁。
“咳、咳。”
新晋的宁贵嫔扶着侍女佩兰的手慢慢地起身,喝了一盏茶水,才倚靠在床头,平静地笑了,说道:“这几日还真是兵荒马乱。”
“娘娘母子均安就好。”佩兰小心翼翼地说道。
钟薇又笑了一声,神色有些萧索:“再看看罢。”她蹙起眉头,对自己被算计之事很不满意。
佩兰又哄道:“娘娘,如今你已是一宫主位,不日便要从清心阁搬去玉芙殿……”
钟薇冷笑道:“灵堂、侧殿、东明阁、清心阁、玉芙殿!这几天我搬了多少地方?”
如今细细想来,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实在太多,要查探也困难――灵堂中以“捡佛豆”绊住她的洛微言,必有问题。但后面连着搬地方,难保没有其它人浑水摸鱼。
有能力对她动手的人未必很多,但有心思害她的……
钟薇自入宫那刻起,便始终以贤德贵妃旧事警醒着!
“娘娘,您看看二皇子罢。”泽兰抱着裹在棉缎里的孩子迈过门槛儿进来,嘴边带笑,眼神忧虑,“您看看,这孩子长得很好呢。”
钟薇有些心动,远远瞧了一眼孩子安恬睡着的白嫩脸颊,还是摇了摇头道:“罢了,不好过病气给他。”神色却舒缓许多。
当日漏夜,贵姬沈氏领着另一女子悄悄离开沉香阁,趁夜入了钟薇的清心。果然内室点着烛火,钟薇散着头发坐在榻上,神色倦怠忧虑,显是在等她们。
沈贵姬心下有些不详,还是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笑道:“恭喜贵嫔娘娘,如今可做了长秋宫名正言顺的主子了。”
沈贵姬此话自然有第二层的含义――钟薇不仅做了长秋宫的主子,同样是长秋宫人、也是她沈贵姬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