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羞辱（七）
“苏姐……苏大人她近来跟平时的她不一样了，冷不丁地好像变了一个人，下官感觉自己都不认识她，您与苏大人认识的时间长，下官想问您，苏大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唐潜的话在心里憋了太久，“苏姐姐”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后面的话更是好像想到了什么，十分困惑和委屈。
柳清林从唐潜的话语和表情中听出了苏锦似乎还有其他异常，但是他并不意外，抬眸直视唐潜的眼睛。
唐潜心虚，眼睛一闪，看了别处。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苏锦的事？”柳清林反问。
唐潜一时答不上来。
“她本就是本朝一个天大的意外，身为女子，十七岁就官拜三品，甚至曾经官拜一品，但你，比她更甚，你，”柳清林一顿，“是怎么来到这个位子上的？”
唐潜依旧沉默不言。
“不说？那你来回答本官另一个问题。醉红楼失火那天，本官曾找出你话中的漏洞，只因苏锦的情况紧急，所以没有追问下去，现在，你可否解释一下，那日你口中的我们，除了你，还指谁？”
柳清林已经对唐潜完全失去了信任。
醉红楼失火那日他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大概是直觉告诉他唐潜喜欢苏锦，不会对苏锦不利，自己也还没有作为柳家一家之主的觉悟，不愿搅入朝中的是非，但他如今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柳家的未来，要保住柳家的未来，就得帮李承保住唐国的未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明面上是冲着苏锦去的，但最终都会影响到李承，所以柳清林在怀疑，这些事的幕后主使实际上是冲着李承去的。
柳清林见唐潜肢体僵硬的样子，渐渐失去了耐心，他站起来：“你既然不想说，本官也不想强迫你，但是本官告诉你，只要有本官在，本官不会给你背后之人任何伤害苏锦和唐国百姓的机会，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柳清林便甩袖离去，留唐潜一人在茶楼雅间内僵直地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把从窗户而入的飞刀正好插在唐潜面前的桌子上，唐潜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他赶紧看向窗外，只见一浑身黑衣，脸也被黑布遮住一半的男子站在对面的屋顶上。
那黑衣男子盯着唐潜看了片刻便纵身跳下，消失在了巷子里。
见黑衣人蒙面男走后，唐潜拔出飞刀，取下上面的信，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的手臂便垂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蔫了一般。
最后，唐潜把那封信丢进火盆里，然后离开了新茗楼。
柳清林离开新茗楼之后，直接去了太医院中一位太医的家中。
这位太医名叫姜堰成，今年三十多岁，虽然医术算不上太医院里顶尖的，但喜欢平日里喜欢研究异域药材，柳清林曾经在一家市井小店搜寻各种杂书时与搜寻异域医书的姜堰成相遇，姜堰成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柳清林，但是他只是隔空对着柳清林行了个礼便继续翻书，一句话都没说，等他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后，又隔空向柳清林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柳清林在市井小店买书这件事也从未传到第三个人耳中。
姜堰成出身于普通的小农之家，父母都在南方老家种地，他与夫人和两个孩子居住在京都城西一座小宅院中，家中虽简陋朴素，但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姜堰成出门见到柳清林后，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镇定如常地行礼：“参见丞相大人。”
柳清林双手扶住了就要跪下去的姜堰成：“姜太医不必多礼，我今日来不是以丞相的身份来此，而是有时想要求姜太医帮忙，还望姜太医施以援手，我感激不尽。”
“不知丞相大人有何事需要下官帮忙，若是不嫌弃下官家中清简，便进屋说罢。”
“多谢姜太医。”
姜堰成的夫人刚要去准备茶具煮茶，柳清林便制止：“我刚吃了茶，夫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姜夫人听到此话，便向柳清林和丈夫行礼：“那夫君，我带着孩子们去街上走走，再采买些东西，晚饭时再回来做饭。”
“去吧，但是不要让孩子们玩得太疯。”
“是。”
姜夫人离开后，姜堰成便问柳清林：“不知丞相大人到底有何事相求？”
柳清林道：“我有些药材上的问题想要问姜太医。这种药材无法生长于中原之地，我知姜太医平日里喜欢研究异域药材，所以，才来姜太医家打扰。”
“原来如此，大人不妨说出来，只要下官知道，必定知无不言。”
“姜太医可知道一种叫诛魂草的药草？”
“诛魂草！”姜堰成一听到这个名字竟突然有些惊讶，“大人怎么会知道世上有诛魂草这种药草？”
柳清林见姜堰成这番反应，不由得也有些激动：“姜太医果然知道这种药草，可否对我详细地说说这诛魂草到底有何效用？”
姜堰成沉了沉肩膀讲道：“下官从医书上得知，诛魂草生于西南之地，花果并存时将其捣碎口服可以阵痛，西南之地的人有个跌打肿痛或者头痛腰痛时，便用此草缓解，效果甚好。”说到这儿，姜堰成沉默了。
柳清林见姜堰成不说话了，便追问道：“若是只如姜太医刚才所说，这诛魂草只用作阵痛，姜太医何故有那么大的反应？此草必定还有其他的用途，我来问此草效用，也是为了救人，医者仁心，还请姜太医告知。”
见堂堂丞相如此低声下气地求问自己，再想想柳清林素日的为人，姜堰成便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柳清林：“这诛魂草若是直接服用汁液确实只有阵痛的效用，但是若是将其汁液提纯，便是……便是魔鬼一般的存在啊。”
“什么叫，魔鬼一般的存在？”柳清林直勾勾地盯着姜堰成。
姜堰成继续道：“其实这是西南之地的人偶然发现的。”
原来，二十多年前，西北之地有一家富户有头痛的毛病，所以让人采了许多诛魂草服用阵痛，那富户的头痛原本只需普通剂量的诛魂草汁便可缓解，但是随着他的头痛加重，服用的剂量也越来越大，从一日喝三五颗的剂量，逐渐变成一日需要几十颗的剂量才能缓解头痛，诛魂草汁的味道并不好，那富户为了少喝一点，便叫人把诛魂草汁收汁，这样一来便可以少喝些，而且那富户发现此法的便宜后便一次制作许多诛魂草汁储存起来，头痛便喝，越喝越多，慢慢就失去了控制……
“是药三分毒，如此剂量的阵痛药怎么会没有副作用，那富户后来性情大变，残暴无情，当街打死了人，被当地人捆了看管起来，无法服用诛魂草汁的他，时常头痛嚎叫，有时甚至眼冒红光，大概是那富户实在受不了头痛，在村民们处置他以前就自己咬舌自尽了。”
柳清林道：“我在书中读到，夷族的一位王子因为大量服用诛魂草而性情大变，这诛魂草只生于西南之地，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北？”
“这下官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商队将诛魂草待到西北了罢。”
柳清林听罢心想，他得知是从西北来的书上得知诛魂草的，可这诛魂草分明在西北无法种植，于是他问道：“这诛魂草喜湿冷，西北干燥，无法养殖，西北人如何保存诛魂草？”
“其实这事也不难，可以将诛魂草提纯后制成粉或膏，这样一来便可保存数年，只是使用的时候必须严格控制剂量，只需要一点点即可，那位夷族王子大概就是没有控制好剂量才性情大变的罢。”
柳清林听完姜堰成的这番话，沉默了片刻。
还是有些事对不上。柳清林当日在醉红楼拿到的那些黑块花香浓烈，并非姜堰成所述的味道不好，而且那黑块必须如同燃香一般点燃才有效用，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富户还是夷族王子，在服用诛魂草一段时间后才变得狂躁残暴，苏锦根本没有这个过程，她必然是第一次接触那东西。
见柳清林眉头微皱，嘴唇紧闭，姜堰成道：“看大人这副样子，下官大概没有帮到大人。”
“没有，姜太医的确已经解释了我心中的一些疑问，剩下的事我便自己解决吧，今日多有叨扰，还请姜太医不要介意。”
姜堰成见柳清林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互相行礼，柳清林便要告辞。
临走前，柳清林补充了一句：“多谢姜太医当日未将我在市井小店买书的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