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忏悔
至于此时此刻的谢瑞香追忆并忏悔的具体内容,无非就是那些心照不宣的陈年旧事,以及那些着实算不上秘密的阴谋诡计;当然这些阴谋诡计,皆是出自于幕后黑手——谢瑞香之主——天朝丞相——袁君迁的意愿,而绝非出自于谢瑞香本人的意志。
而就在谢瑞香向其夫百里渊追忆讲述、坦白忏悔之后,百里渊也用他仅存不多的气力,开始向团团围住他的众人追忆讲述他的过往,坦白忏悔他的罪孽。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听得此时此刻一息尚存、且不再以巧言善辩掩饰自己罪行的百里渊,诉说十六年前他那累累血债背后的梦魇道:“那段记忆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久被尘封的噩梦,令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触碰,因为我怕自己会被骤然惊醒的噩梦所吞噬。”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般境地,日间已有无辜者受害,而这夜幕下的时刻也不再沉寂,此时此刻的金泓水心堡内众人,又有谁还会无聊到去关心十六年前那些无力挽回、更加无力改变的真相呢?
故而,百里渊夫妇迟到的坦白忏悔,已然很难成为此时此刻身处并蒂洲内的众人心中的重中之重了,更加不会有人对此刨根问底,追本溯源了;而此时此刻身处并蒂洲内的众人真正所关心的,是还会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受到过往孽缘的牵连,还会不会有第二个不幸逝去的谷梁声,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即将逝去的百里渊。
而此时此刻在坦白忏悔之后,终于肯正视自己往日罪孽的百里渊,猛然间念及他真正想见的那么几人中的另外一人。
于是,只听得百里渊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试问正呆呆地伫立于周边人群中的百里流深道:“流深,为父想在闭眼之前,亲耳听你唤为父一声‘父亲’,可以吗?”
百里流深闻之,于回神间犹豫了片刻,“父亲”二字在她的喉咙里不知翻涌了多少次后,才终于得以被她吐了出来。
“父亲。”百里流深终归还是唤了百里渊一声,哪怕依旧没能带有丝毫的温度,哪怕只是为了面前的这个人走得无憾、得以瞑目而已。
血脉相连的父女之间竟是如此的生疏,正所谓“有因必有果”,百里渊多年前亲手种下的因,尔后便一直品尝着其果的滋味,那是一种辛酸、苦涩又夹带着些许悲凉的滋味呀!
“流深,为父深知自己对不住你的生母,所以为父才想在你的身上,尽力弥补自己对你生母的愧疚。虚实万象堂的总堂主,金泓水心堡的当家人,都是为父所能弥补给你以及你的生母的,除了……”百里渊欲言又止道。
“除了‘爱’,对吗?”百里流深揣测着试问其父百里渊道。
“是的,除了爱,没法子,无论瑞香她做过什么,她都是我百里渊此生唯一的爱。”百里渊无怨无悔地回答道。
而此时此刻仍双膝跪于百里渊一侧的谢瑞香闻之,也终归无法再继续无动于衷。
于是,只听得谢瑞香追悔莫及地询问其夫百里渊道:“老爷,我日间在前院发疯癫狂、逼得你走投无路的样子,是不是很令你失望且厌恶呢?”
百里渊闻之,急忙否定谢瑞香的想法道:“怎么会呢?瑞香,我怎么会厌恶你呢?在我百里渊心中,你谢瑞香永远都是那般美好,沉默时,凛若冰霜;微笑时,有如冰雪初融。”
百里渊说着这些足以于瞬间打动谢瑞香的话,看着那个曾于瞬间打动他的谢瑞香,顿觉此生足矣。
然而,底气不足、勇气欠佳的百里渊,终归未能向谢瑞香问出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那个他一直想问却又一直不敢问的问题——你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刻真正爱过我?
而百里渊之所以一直不敢问,不只是因为他害怕得不到他所想要得到的答案,更是因为他害怕谢瑞香压根儿就给不了他答案;哪怕不是他所想要得到的答案,谢瑞香很有可能也给不了他,因为谢瑞香一直困惑其中且始终为自己所困,为自己所惑。
不过,也幸好此时此刻的百里渊依旧缺乏底气,欠缺勇气,从而未能向谢瑞香问出那个很有可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从而避免了他于死前接收到更多的失望。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谢瑞香依旧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爱过百里渊,究竟是否有那么一刻真正爱过百里渊;而她唯一清楚的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一切,非但不是她所想要看到的,而且是她所最不想要看到的。
故而,只听得此时此刻的谢瑞香于悲泣中向百里渊忏悔道:“老爷,无论我来到你的身边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也无论我究竟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我都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亦不忍看你受到伤害,更不忍看到你死呀!”
也不知道谢瑞香此生说过多少假话,反正她刚刚所说的这番话,每一字每一句皆源于她的真心,皆出自她的本意。
此时此刻,眼瞅着气息奄奄的百里渊已然撑不了多久了,只听得仍有一块心病未消的百里渊,此生最后一次命令在场众人道:“我有话要单独与泽漆说,其他人暂且回避一下。”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心中都承载着钟大煓的俞音闻之,立时反驳百里渊道:“父亲,大煓哥他无须回避;我与大煓哥一向形影不离,形同一人,你若是一定要让他回避,那我也回避好了。”
“那钟公子就留下吧,其他人都速速回避吧!”百里渊有气无力地应允俞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