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相思得慰
陆之寒就这么静静的被他抱着,身子僵硬的不像话,垂在两侧的手兀自收紧成拳,将手中还握着的信封捏的皱成一团却不自知。
萧离感觉到了他的异动,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陆之寒对他的这份心思太重,之前得过且过的闭口不谈,对他强颜欢笑,但萧离不傻,能感觉的到他一直在压制着。起先萧离觉得,他不过初入人世,不懂这世间的情爱为何,一时鬼迷了心窍,这才将一腔深情错负于他,将自己困在这世俗桎梏,爱而不得的牢笼里,苦受煎熬而不得解脱。后来才明白,原来一直自作聪明的人是他,一直逃避不敢承认心思的也是他。
萧离蹭了蹭了陆之寒的脖颈,有些示好和恳求的意味。刚刚那还是头一次当着陆之寒的面说这些起腻的话,也是头一次将这些心思说给他听。萧离挨得他很近,听着他因为情绪起伏而有些杂乱无章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遂屏了屏气继续说道:
“你怨我吧,我实在是不该,不该这么晚才幡然醒悟,不该……”萧离话说到一半,只觉陆之寒呼吸一窒。
“你……你别说了!”
陆之寒眼睫轻颤,黑白分明的眼中一瞬间惊喜错愕交加,裹挟着平地而起的秋风,将之前那股子失落惆怅之意刮了个干干净净。
他松开手里被他攥的不成样子的信封,将紧贴着他腻味的萧离推开了少许,刚好不远不近的面对着他。萧离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这张嘴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他不悦。待到他看清陆之寒的脸色时,不免自嘲自己又多心了。陆之寒眼底的喜色丝毫不加掩饰,想来是高兴坏了,抓着萧离的手收的很紧,萧离竟被他抓的有些疼,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说出来大煞风景。
他看着萧离想说些什么,可‘我我’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萧离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一阵好笑:这人才听自己说上两句情话就受不住了?至于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么!之前在床榻上那没皮没脸的风流劲儿都跑到哪儿去了!日日晚上抱着自己不撒手,黏着他说些酸掉牙的情话,还不愿正大光明的说,非得凑在人耳朵边上,压低声音念念叨叨个没完。让人想躲都躲不开,只能脸红心跳的听着他说。他本就声音好听,加上又是动情的低语,纵使萧离被他熏陶了这许久,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像被猫爪子挠了心,又疼又痒。等到什么时候他说的满意了,什么时候才亲亲他的耳朵尖离开,将他连人带被子裹进怀里,沉入梦乡。留他一个人面红耳赤难以入眠。
面前陆之寒这副慌乱无措的神情落进萧离眼里,让他心里出奇的欢喜,心道这可算是扳回了一局,不至于输的太彻底,谁让陆之寒日日撩拨他撩拨的厉害,这回好了,他这位常胜将军,终于栽在他手里了。
萧离看着他,眼眸一转,重新凑了上去,挨着他的耳边,学着他往日那副风流样,故意压低声音,将刚才剩下没说完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不该直到现在才肯承认心里早就种下了一个你,不该直到现在才告诉你,我原来早就喜欢你!”
“你!”
“我错了!”
那句低沉婉转的‘喜欢你’,就像是一杯调了蜜的甜酒,一股脑的给陆之寒灌下,直让他头晕目眩,脚步发虚。整个人像泡进了酒桶里,不光是手脚发软,连带脊梁骨都让这酒给泡酥了,有些撑不住他这一身的血肉。萧离见他摇摇晃晃险些摔了,忙伸手扶住他,顺道在他红成一片的脖颈上偷了一口香。
箫家后山的这片林子景色很美,此时正是赏秋景的最佳时机,成片的红叶挂在树梢,不时被秋风吹下几片,飘落到地上,踩上去‘咔嚓’作响,像把这山里的秋天踩进了土里,等待他下一次更加壮丽的到来。
陆之寒红着脸站在这同样红成一片的林子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相得益彰。远远看去。竟不知究竟是这景色更美,还是景色中站着的人更胜一筹。
陆之寒僵直着不说话,萧离便陪他一起站着,替他挡开某些不长眼前来裹乱的红叶。
过了大半晌,陆之寒才算从那醉人的软香之意中回过神来,恍惚之间看清了身边的人,才想起刚才那不是自己的黄粱美梦。他本不求什么了,只要萧离能安安稳稳的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可没想到,他心里这份潜藏的私愿,有朝一日竟真的会实现。难不成祁安寺的佛真的这样灵验,只要潜心许愿就能成真?
陆之寒看着萧离,想起了那次他们一起在祁安寺的时候,那是萧离已不再排斥他不时的搂搂抱抱了,甚至心情大好的时候还会回应他,这让他心中情思难耐,趁着和尚们都在念经,萧离也不在的时候,偷偷的跑到了一个没人的佛殿,扯过一旁的一个蒲团,对着上面也不知道是谁的佛像跪了下来,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几近虔诚的许着自己心存的私愿。他希望有朝一日萧离能明白他这份心意,能给他这不甚光明的感情一个回应。许完愿的陆之寒就像是一个得了糖的孩子,高兴的跑出去,跑去找寻萧离,可就在他找到萧离的时候,却看见他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望着什么,地上撒了一地的签,手里的签筒也不知道滚去了何处。慈安和尚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最后跟他说出了实情。
后来萧离整个人的心思都在白露身上,连带陆之寒的亲近都不予理睬,甚至有时候故意躲着他。陆之寒心下苦闷,认为不该拜那佛,不若自己还能没脸没皮的赖着他身边,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陆之寒盯着萧离的脸,这人脸上的每一寸他都牢牢的刻进眼里,放在心上,恨不能融进骨血中。情根深重的本就不止一人,也幸得不止一人。
萧离眉眼带笑的看着他,兀自牵过他的手,向着山里走去:“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人在侧,真是人生一大幸事!”陆之寒任由他牵着,二人缓步行于这林间,直到日落时分方才回到了萧离的小院。
一进箫家,陆之寒的神色便有些不自然,被萧离牵着的手也开始发紧,生出许多潮冷粘腻的汗,沾的二人都有些不舒服。虽然陆之寒没说,但萧离也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这世道虽说民风开放,却也不至于能接受男子同男子互生情愫,携手同行。而陆之寒此前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顾忌到萧离的身份,才没敢将自己存了这么久的这份心思明明白白的剖于萧离面前。可没成想,萧离本就不是在世家长大,没学到世家公子的一身端雅周正,自然也没学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古板规矩,不然也不可能会任由陆之寒吃他豆腐吃这么久。
萧离拽紧他的手,又将他向自己身侧拉了拉,远远看去,二人都快到贴到一处了。幸亏这时候天色擦黑,看不太分明,再加上角门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在。
“紧张什么,实在觉得不妥,我便寻个良辰吉日,将你娶了去,家主和家主夫人相携而走,那帮人应该不会再诟病些什么了!”萧离本来嘴上就没把门的,平时因为顾忌家主的身份,又不想在那帮老东西面前失了分寸,这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私下里,尤其是和陆之寒在一块儿,那就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了,也不顾及是不是合乎规矩,合乎礼法。
“胡闹!这种话怎能随意出口!”陆之寒敛起眉眼,轻斥了他一句,语气里却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萧离知道他并未生气,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啊!不愿意也没关系,堂堂一个俊俏公子委身于一个男人确实不太好看,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只好遂了他们的心思,早些安排一门亲事的好,省的在遭人诟病,挑我的理,让我这个家主不好做!”
听着萧离的故意挑拨,陆之寒挑挑眉毛斜眼看他,薄唇轻抿自成一线,半晌才悠悠的吐出一句:“我委身男人不好看没关系,箫家主下嫁不久解决了?没必要非得成一门亲事,害了人家闺女!”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全然没留意到等在小院门口许久的三长老。
三长老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看到有人过来连忙要冲过去,可在仔细一看后刹住了脚步。他看的没错,确实是有人过来了,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只是这两人居然手牵着手,肩膀都靠到一处去了。那个子稍矮些的还时不时歪头靠着另一人的肩膀。三长老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他揉来揉去还是那般,人没分开,倒是让他看的更清楚了些。那两个人正是萧离和陆之寒。这下子让三长老差点没蹦起来,吹胡子瞪眼的不住的在原地跳脚,嘴里直喊着‘罪过’和‘造孽’。
其实要说端倪他一早就发现了那么点蛛丝马迹,譬如家主对这位陆公子那实在不像话的关心,以及两个人时常挤在一间屋子里……只不过这两个人在人前一向规矩的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别说牵手,就是耳语都极少有,现在这般亲密可着实是刺瞎了三长老的眼,顺道解开了他之前一直存疑的困惑。
走到门口二人才看见一脸黑炭的三长老,像个烧焦了的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还差点吓了萧离一跳,幸亏陆之寒即使安抚住了他。
看见有别的人在,陆之寒不好再和萧离这般,萧离也知道这种事不好着急,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还是慢慢来比较好。二人分开,在三长老面前站定。
虽说现在箫家的一切事务都是陆之寒在管,可当着家主的面,还是不好直接跟陆之寒交代这些事,所以三长老定了定神,强行将飞出去的三魂七魄捞回来压进身体里,这才将手里捏着的信递到了萧离面前,清清嗓子说道:“家主,这是今日刚送来的账单,还请家主过目。”
“嗯”
萧离应了一声,从他手里接过来,拆都没拆,直接塞进陆之寒手里,说道:“找你的,我先回房了。”说完,扭头推开小院的门径直走了进去,看得三长老一愣一愣的。
陆之寒看着萧离离开的背影,眼底荡出丝丝缕缕的情意,想着终于将这人拐到手里,那便是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脑子里的想法喷涌而出,有些抑制不住,那双眼睛更是黏在了萧离身上,扯不下来,更加无心跟这长了一张苦瓜脸的三长老再多话了。
三长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探性的开口道:“陆公子,您看……”一句话才刚开口,就见陆之寒那眼神飘了过来,停在自己身上,语气随意的打发着道:
“行了,知道了,我会看的,你走吧。”说完一扭身子,进门去了,将三长老甩在了原地。
陆之寒捏着信,往屋里走去。屋里燃起了灯,想必是萧离点的,一个人影窸窸窣窣的站在窗前不知在干些什么,陆之寒瞧的专注,一时没留神脚下,差点被那地上摆的花卉绊了个跟头,好在他反应不算慢,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子,并未摔倒。只是再抬头时,那屋里的灯光居然灭了。不明所以的陆之寒心下疑惑,脚下步子快了些。
推开房门的时候,眼下一片如墨的黑,好像还没屋外来的敞亮。陆之寒凭借自己对这房内事物的熟悉,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案前,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了,这才转身向着床榻而去。
此时房中落针可闻,纵使待着两个大活人却还是没弄出什么动静。萧离裹着薄被背对着陆之寒躺在床榻上,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陆之寒轻手轻脚的摸过去,才刚触及床榻,连靴子都未曾脱下来,就被当头落下的薄被砸的眼前一花,向着床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