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圣地

天龙观大门不挂灯笼，门外雪光微明，而瓦屋顶在星光下黛青如漆，看不见飘落的雪花和雨水，英雄感到惊奇，说:

“姨娘，天龙观这边没有落雪，今夜的飞雪更多的落在了月亮广场。市民们传说，祭奠柳星阑国王的灵堂设在隆安殿后的后花园，不知那边是否也雨雪霏霏?”

英雄哪里知道，令公阁那儿也搭设了祭奠老国王的灵堂，那边也没有飘雪。

莎罗王妃边走边说:“国王驾崩有冤情，后花园应该有雨雪飘飘！”

英雄似乎思绪烦乱，说话失了分寸，问道:

“姨娘，可想去祭奠一下柳星阑国王?”

莎罗王妃直言回答:“蓝翎王后、柳天貌在那边，姨娘不想与他们照面!”她依然称蓝翎为王后，柳天貌更是她的仇敌，她是不想见到他们的，刚从石牢和铁链中解脱出来，还没有真正脱离蓝翎的魔爪，莎罗最想的是尽快逃离金昌，既然女儿英瑰藏身天龙观，见女儿的心情又十分迫切，“长公主不该来金昌王城，应该远离蓝翎和柳天貌!”

“英雄，我去敲门报信，观外实在冷!”

翁美草芝慢跑起来，想抢在英雄之前去推门，但她的右手指碰触门板之际，木板先自拉开吓了她一跳，门板罅开一大半，那迦道长出现在门边，他提一个灯笼照亮，火光照亮了翁美草芝和英雄的脸，莎罗王妃也在火光照耀中，她看到一身青蓝道袍的那罗巴愣住了，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那迦道长看到莎罗姑姑清瘦而苍桑的容颜，柔声喊道:

“姑姑，快请进来，外面雪寒，观里温和，英瑰在等你，你们母女分别了十六年，总算能相见了!”

他是凭直觉认出莎罗王妃的，柳天罡回到天龙观来对他说过，莎罗王妃被锁在铁笼里，英雄一定会救她。

“三侄儿，姑姑想你们，泪水都快流干了!”

姑侄相见难相认，莎罗出嫁到九龙国的时候，那罗巴三王子还在襁褓之中，他现在已经是快满十八岁的英俊男儿了，但她不愿看到侄儿的青衣道士模样。

在她被蓝翎软禁的这十六年中，萨育勃二王子三次前来九龙国，她们见过一次面，那还是蓝翎王后特许在讲诗堂相见的，那天是听雷鸣雏先生讲旧版《九龙国志》，她在柳天貌的严格监视下与萨育勃见面半个时辰，姑侄之间只能谈家常事，不能谈论国是。

她也听花灵子透露三侄儿以道士身份来到了天龙观，但蓝翎不让他们姑侄相见，理由是那迦道长已是世外之人，不再过问红尘俗事。

今夜那迦道长见到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想侄儿一定是留意她有些日子了，不过她更想见到的是女儿英瑰，问道:

“那罗巴，你可曾知道外甥女英瑰的故事?”

“姑姑，英瑰正在观里，”那迦道长说，“瑰儿从安龙府赶来，就是想见母亲!”

“瑰儿，你让娘望眼欲穿哪，”莎罗拉开挡在门边的翁美草芝，抢步跨过门槛，“那罗巴，快带我去见瑰儿!”

那罗巴让过姑姑，却站在门背后说:

“瑰儿累坏了，正在客房里睡觉，刚睡着，姑姑，让瑰儿睡一会。观里来了许多客人，姑姑先见见他们!”

英雄问道:“那迦道长，我爷爷回来了吧，他在哪里?”

“爷爷在九龙宝殿，陪七祖参观为龙雕像!”那迦道长回答。

翁美草芝感到非常惊诧，说:

“七祖，难道是龙母第七子黑龙摩罗大王现身天龙观啦?”

“侄儿，我要先看看瑰儿。”莎罗不听那迦道长的劝阻，飞步奔向客房，她对天龙观并不陌生，在蓝翎入宫之前，她曾多次到现里礼拜柳氏祖宗九龙雕像。

“姑姑，瑰儿刚睡下，先看看，别喊醒她。”

那迦道长陪伴莎罗走向客房，英雄和翁美草芝随后走到那棵西谷米树下等待，但见莎罗王妃靠近客房时蹒跚行步，她也不愿打搅了英瑰的睡梦，贴近木窗窥视，客房里有微弱的烛光，或许是看见了睡梦中的英瑰不忍心吵醒她，莎罗王妃移步向后退却了。

来到西谷米树下，她感慨说:“十六年不曾相见，瑰儿长大了!”

此时莎罗脑海里闪现的是那个风雨交加的黑夜，她怀抢襁褓中的女儿向大沧澜江边狂奔，身后是姜子龙队长率领黄衣卫士穷追不舍，她无可奈何的把襁褓放进大沧澜江的浪涛中，黄衣卫士向江面射箭，危急时刻老金龙现身叼走了襁褓，就因为有了老金龙的搭救，英瑰才在陇章村成长，同时她又想到顶替女儿赴火刑的英玫，今夜她感觉同样是得到了金龙的搭救才脱离火海，她情不自禁在心底自问:天龙观的金龙宝殿供奉着柳氏的八位祖宗，难道搭救英瑰、英玫的金龙真的就在天龙观里?”

“姑姑，我们去金龙宝殿啊?”那迦道长轻声问道。

莎罗听从了侄儿的建议，前往金龙大殿拜见黑龙摩罗。大殿内，几十只蜡烛遍布神龛和供桌之上，烛火辉煌，一干人分排列满了大殿，所有人在莎罗王妃眼里都是陌生人，就连养育了英瑰十六年的天罡爷爷她也没有见过面。

英雄和翁美草芝走进大殿，很自然的到了柳天罡爷爷身后，莎罗王妃紧捱侄儿那迦道长身旁，见到伫立大殿右侧的黑大汉摩罗，她还是心里怕得直打哆嗦。

摩罗穿一身红条镶边的黑袍非常醒目，紫青色的脸膛闪着幽光，与他身边的四个蓝袍少年和四个白袍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莎罗悄声问那迦道长，那黑大汉就是传说中的九龙第七子摩罗吧？那迦道长故意高高举起灯笼隐住了姑姑，低声说:

“七祖脾性不好，别惹他生气!”

莎罗王妃点头称是，因为王妃的身份她从来没有怕过谁，但此时明白侄儿的用心，那是柳氏七祖，不能称作黑大汉，至于分列在摩罗身旁的四俊男四靓女，她此时不必打听了，她从英玫那里得知，英瑰收养了四尨，那四个少女应该是英雄说过的四䴔了。

“柳天罡，英玫的爷爷，养育瑰儿的柳爷爷!”她想。

英雄附身在柳天罡耳畔说悄悄话，柳天罡转眼注目莎罗王妃，她认定了他就是柳天罡爷爷，也就是她婆家的二王叔。她微微地笑了一笑，轻声喊:

“王叔!”

柳天罡颔首回应莎罗，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面目慈祥，莎罗王妃在心底十分感戴他，真想扑进老人的怀抱痛快地哭一场，柳天罡王叔收养九龙国长公主英瑰，应该是柳氏王室的不解之缘，冥冥之中老金龙的故意安排?

柳天罡站在大殿正中，身前是提着灯笼的道士周小维，周小维身后是高大英武的弄掌，他的黑影投在墙壁上，好象把大殿塞满了一大半，弄掌总是不离奎鹰身旁——弄掌和奎鹰本来在天生湖畔已经向岩梓薇辞行要回奔月寨，但岩梓薇回到国相府听父亲说，柳天貌率一队黄衣卫士前去陇章村抓捕长公主英瑰，岩梓薇便用耳哨召回了弄掌和奎鹰，请求弄掌保护英瑰，而弄掌和奎鹰到蒲楚寨迎接的是英玫而不是长公主英瑰，今夜弄掌一直潜伏于暗处观察月亮广场，他所见英雄和翁美草芝勇救英玫，他才悄然回到了金龙观。

奎鹰只认识英雄，冷眼冷眼的瞅英雄，而英雄在意的还是莎罗王妃，察觉了莎罗王妃畏惧摩罗的心思，他主动走过来靠近她，悄声说:

“姨娘别怕，那魔龙洞的摩罗大王，我虽然没见过他，也认得准了，那八个俊男靓女，一定是四尨四䴔!”

摩罗目中无人，对莎罗和英雄不屑一顾，但看见了那迦道长，大声问道:

“那迦小道，这里是天龙观，供奉的是九龙真身，关于九龙和九龙国的历史，你应该懂得清楚，我摩大王是九龙排行老七，本大王的六位龙兄、两位龙弟早已身归魂位，他们以真人之身在世享年不过百岁，唯有本大王傲立人世三千年，你说，我将来的位置应该坐在哪里?”

他的形象比幽居在魔龙洞中时的模样要雅观得多，但还是让人感觉他魔气袭人，令人生畏，风䴔胆子要大些，最会奉承摩罗，这也是需要，她向前半步，说:

“黑七哥万寿无疆，不必考虑魂位！”

“我不黑，就叫七哥，”摩罗瞅一眼风䴔，咧嘴一笑，又拉下脸说，“风䴔大妹嘴甜，七哥喜欢。可是凡人如蚁，几十年即死，神仙虽寿几千年，终了也为土灰，长生不老又见谁还在?七哥三千岁已至暮年，谁不为后事着想，争得个正位享万世香火心满意足，大妹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