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曲未半，倚市门，红尘昏

管家说：“待会可能要演奏到半夜，你们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不要在宴席上饿昏过去，宾客会笑话我们，连请来的乐师都喂不饱。”

管家前脚一走，玉儿就抱怨起来，“刚才那管家的话听上去令人不舒服，好像再说我们两个就是前来助兴的猴子，什么喂饱不喂饱的？请我们吃饭，就不能客气些吗？”

夕余说：“我们在这些大官的眼里，确实就是玩物，不能太过自抬身价。”

“先生，荣乐府的乐师们都说你骄傲，我倒觉得，你是谦虚过头了，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是玩物？”

玉儿喝了一口汤，心中暗叹，王爷府就是王爷府，厨子的手艺真不错，比京城第一酒楼做的还好吃。

夕余叹气，“玉儿，你以后就会懂了。什么红不红的，都是虚名，人家只要一挥手，把你赶出宴席，你就什么都不是了。荣乐府里面的人都觉得我骄傲，那是因为我本来就看不起他们。”

玉儿说：“先生，你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的同行？”

夕余对眼前的珍馐美味毫不动心，一直没有起筷，只顾着喝那壶梅子酒。

他仰头饮下一大杯清冽的酒水，深邃的目光望向了远处，说：“如果有的选，我是不会选择当乐师的……”

“先生不喜欢弹琴吗？”

“我不清楚我喜欢不喜欢。弹琴是我谋生的方式，不弹琴，就赚不了钱。”

“先生一定是喜欢的。”玉儿握住夕余的手，“我相信先生心里绝对是喜欢弹琴的，不然，你的技艺不可能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一个人若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是很难做出成就来的。”

夕余苦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刚刚的小磕碰很快就打消掉了，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天一下子就黑透了，两人重新回到了大厅，坐在一张半透光的红色纱帘后面，手捧琵琶，互相对看一眼，彼此点点头，这对师徒就开始了默契的合奏。

他们的琴声如同空气，完美的融入了宴席当中。

几乎无人察觉到有人在弹琴，他们都在畅饮开怀，谈笑风生，但是突然的，宴席就静了下来，顿时无人说话。

微醺的人半眯着眼睛，手掌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在欣赏流淌与酒杯之间的乐曲声。

舞女们翩翩而来，在酒桌前一块空地振袖漫舞，婀娜的身姿让宾客们看得目不转睛，那纤纤细腰仿佛水蛇在他们眼前游动；

酒酣耳热后，舞女们纷纷走近宾客，由他们伸手撩弄，这大便宜不捡白不捡，男人们都伸手在舞女身上各处摸上一把。

菜是一盘接一盘的上，吃空的盘子也是一盘一盘的撤走，桌面就没有空过。

倒酒的童子在酒桌间穿梭，犹如一只只采蜜的蜜蜂，不停的给官员们的酒杯中添酒。

舞女们干脆大着胆子坐在了男人们的腿上，陪他们嬉闹玩乐。

玉儿隔着纱帐一边弹琴一边观看这一切，暗自感叹，好个声色靡靡的场面，这简直就跟青楼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