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法律管谁

假日总是过的很快。春节一眨眼就过去了。休了那么久，再次上班还真有些不习惯。因为院长没有开口说让钟颜回科，她就只能继续在外面转。大科转完，只能去辅助科室了。好在医务科科长对钟颜不错。随便一句话，就让钟颜去了最轻松的b超室。

众所周知临床医生去b超室轮转就是去休息的。能做的事就是登记一下病人的姓名，叫病人排队，然后再发报告单给他们。全是长白班。如果不想去，随便跟一个老师说一下，不来就行了。主任是不管的。尤其钟颜又是研究生。那更是不管了。

本来b超室的氛围就比较和谐。同事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而也就没有了争斗。加上主任是个和善的人。所以在这里每天都很开心。

没事的时候大家就坐在那里聊天，天南地北什么话都说。全b超室就一个女医生姓汪。是个身材娇小，性格开朗的女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就让你盯着她拼命看，也看不出她哪里像三十多的，顶多就二十六七的样子。

心态好的女人多耐老。而一个人心态好不好更能反应在为人处世上。总是斤斤计较，常将一点点小事闷在心里，总是满肚子牢骚的人，会老的很快。抛开遗传因素。去看看那些容易老的人，大多不是他们吃的不好，而是他们的心藏的东西太多。那些皱纹，那些老态全是因为心太重的原因。学会给心减负是永葆青春的诀窍。但这一诀窍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领悟。

其实这里有专门负责登记叫号的老师，是个老护士，快要退休了。不能值一线班，又没有后台，做不了护士长，便被分派到一些辅助科室做杂事。比如b超室的张阿姨。张阿姨人很好，很爱笑，笑起来挺好看的。人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有一两年就可以退休了。不过她脸上的皱纹很少。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

除了这两个是女的，其他的全是男的。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瘦高个。剩下的男医生，年纪不到三十的全保持着良好的身材。年纪超过三十一律朝富态方面发展。不过都好不算太胖，看起来更和气，很可爱。

钟颜要在这里呆二个月。不到半个月她已经很所有人混的贼熟。大家都喜欢她，一时模样好，二是脾气好。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只要你说，她就会听。很多时候人们不是在找一个聊天对象，而是在找一个倾诉对象。人们喜欢说出的话，被人一字不差的听见去。就算听不进去，至少也能表现的在全心全意的听。钟颜正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她不说，她只笑，然后别人说，开心的说。她只是偶尔插一嘴。

“你没来之前，”汪老师一边往嘴里丢葡萄干，一边说，“江湖传言你是个不祥之物。”

一句话雷笑全场，张阿姨笑着说：“江湖传言？咱们这单位是多大的江湖啊？”

汪老师晃着一头短卷发：“一个地方有多少人就有多么大的江湖。”

进门的最年轻的的男医生荣华接口：“2千多人的江湖，谁是大鱼谁是小虾？”

汪医生笑的眯起眼睛：“大鱼都在上面。小鱼小虾都在下面。”

“这话说的太对了。大鱼当然都在上面，下面的可不就是一群小鱼小虾。玩过大鱼吃小鱼游戏么。要变成大鱼，就必须吃小鱼。”

主任探头进来训斥一句：“不干活了，瞎扯啥呢。”

荣华一缩脖子，嘿嘿笑：“现在不是没病人么。”

“没病人可以聊天，不要乱聊天，当心隔墙有耳。”训完了，主任收回他的脑袋，离开了。

荣华吐吐舌头：“看，咱们主任多谨慎。”其实他的意思是在说主任有点胆小。他的话意大家都听出来了。不过没人放在心上。汪老师还大声的笑了出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反正谁也没当一回事。有人敲门框。张阿姨歪头看看。立即招呼：“赵医生，有啥事？”

被叫做赵医生的人冲在场的人微微点点头，客气的说：“我来请汪老师做个b超。”

汪老师立即站起来，放下手中的葡萄干，拍拍手：“好啊，正好没人。你做？”

赵医生从身后拽出一个人。汪医生笑了：“原来是小于，两口子一起来的。跟我来吧。”

钟颜喜欢跟在汪老师身后，能学到东西。汪老师肯教，不问都会主动说。正对钟颜的胃口，因为她懒得说话。

赵医生看钟颜跟来了。他不认识钟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汪医生见惯了，一看就明白了。立即说：“小钟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赵医生紧张的神色才放松了下来。几个人进了b超室，把门关上。汪医生叫做检查的小于躺好。赵医生贴过来，小声说：“快四个月，应该能看出来了。”

汪医生抬眼看他：“你也在乎这个？”

赵医生尴尬的笑笑：“当然在乎了。家里就我一个，老人就盼来一个孙子。又赶上她们科室一下子就有三个护士怀孕的。如果按年龄排，还轮不到我们家小于。护士长说了，轮不到的人都要打掉。本来这就是不人道的事情，可是也没办法。全院的护士都这样。全是按次序来的，没排上的不给假。我就想看看值不值得硬留下来。如果是个女孩，打掉就打掉了。如果是个男孩，我们就去送送礼，把孩子保下来。”

汪医生点点头：“真是，怎么这样。护士们管的太不合理了。哪有硬要别人拿掉的。这种事情大概也就我们单位才存在。别的单位根本不会有。”

“是啊。谁像我们单位各个科室人手奇缺。恨不能把一个人当三个人用。本来他们科室就忙，事还多，病人也多。可是他们科室就是不添人，一连两年没进一个护士了。十一个护士转班，哪里转的过来。他们住院病人都在60人左右。抛开护士长不算。十个护士一人管六张床，根本就是弄反了。按道理都是一张床平均几个护士的。”赵医生说到这里叹口气，“全院都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不合理成为合理之后，想说也说不出什么了。”

汪医生一边仔细看画面，一边回：“说的也是。别说普通科室，就是重症监护室，据说护士人手也不够。”

“是不够。一张床还摊不到一个护士。说出去笑死同行大牙。重症监护室，那种地方，也不配齐护士。工作能出成绩么。所以凡是进重症监护室的那跟直接宣布死亡没区别了。”

汪老师收起探头，抓了把草纸递给检查床上的人：“好了，可以了。”

赵医生紧张的俯下身子，急切的盯着汪医生的脸。汪医生叹了口气：“不用送礼了。还是等到该生的时候生吧。到时候可以休满产假。”

赵医生一听就明白，似乎轻舒出一口气，“谢谢汪老师，麻烦了。”

“没什么都是同事。”

赵医生带着老婆出去了。钟颜拉开窗帘，让光线进来。

“真是可怜，以后我女儿打死都不会让她当护士。”

钟颜回眸看她，不用问汪老师都会继续说下去。

“看看我们单位的护士多可怜。想提前生个孩子都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要是硬不拿掉，他们也不能怎样啊。不是说国家保护孕妇么。孕期哺乳期是不能解聘的。”

汪老师嘲讽的笑笑：“国家法律是给守法人的。不是给那些做惯老大，唯我独尊人的。在这里别谈人权，你没有人权，某人的意志就是全院人的意志，触犯了他的意志就是触犯了全院人的意志。他可以不解聘你，但是他有的是办法整你。有的护士提前生了，好说歹说才给了一个月的产假。根本不管是不是顺产的，有的直接就解聘回家了，当然是强迫你自己辞职的。他绝对不会做让人抓住他触犯法律的把柄的。不说护士，就说医生，知道门诊有一个叫刘建设的医生么？”

钟颜想了想，“好像听人说了。他年纪还轻，才进主治没多久。就派到门诊已经做了四年门诊医生了。”

汪医生冷笑两声：“对，已经在门诊四年了。今年也该升副高了，可是副高没他份，他没有住院病案，没有下乡机会，两条都不够，这辈子都别想进副高，就只能当个主治了。”

“为什么啊？”

“得罪了老大呗。当年升主治的时候，人家都送东西了，他没有。后来聘用名单下来，没有他的，他一火就上去找老大吵架了。他所有条件都够，凭什么人家都能，偏偏他不能。当时办公室里还有很多其他人，老大很没面子，最后是给他补了，让他进主治了，但是转眼就打发他上了门诊。自此以后就没有再管他，也不让他回科室。他就坐在普通内科门诊内，没人理没人睬。某老大不走，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汪医生摇摇头：“就算某老大走了。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也老了。在门诊时间长了，人就废了，临床病人肯定处理不好。你想，那时候谁还要他去当医生啊，还不是在门诊终老了。”

想不到是这样的，果然够狠毒。那个胖子的心肠倒是歹毒啊，为啥就没人告发他呢。

“他总是这样，就没人上告么？”

汪医生呵呵笑：“上告？谁有他后台硬。他能上那个位子，你知道，他是做了多少铺垫才上去的。上面有很多他用钱买通的关系。你不知道谁是他的人，万一撞枪口上，岂不是找死，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被压迫吧。咱们就是一个干活的人，有多大能力出多大力。混到老，拿一份退休工资，回家等死。”

谁知道这话里包含了多少无奈。要不是一颗心够大，怎能容下这么多不公。

汪医生拍拍钟颜的肩膀：“别想太多，看惯就好。在我们科你会看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别看这里就做个b超，但就是这里能见到最多的可恶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