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 渡魂匠 - 蓝烟L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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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余惊未了,问他他也不答,想到刚才我跟兰若说的那些话,问他:“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你刚进去的时候。”子未站直了身体,脊背离开墙面,把视线放在了我身上。

不知为何,此时我竟无法跟他对视,视线一对上便觉得心里发虚发涩,只好看向一侧,问:“我们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静了静,他嗯一声,说:“没有一字遗漏。”

既然已经到这一步,我也无需再多费口舌,绞尽脑汁地思忖该怎么跟他打开这个尴尬的话题,直接开口问他:“那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兰若。”我说:“我们来侗川有一段时间了,跟她也算已经熟络,你对她,可有那方面的心思?”

“师父。”子未唤我,语气怅然,尽是迷茫一般,问我道:“你希望我要怎么回答你呢?”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如何,都是你自己的心意,只能你自己决定,旁人谁都左右不了,哪来的什么我希望?”

“你不是我的家人吗?”他眼皮往下落,“我的情感,我的婚姻,你也有权力做主,你若要我娶她,我又怎么会违抗。”

我知道他许是连上次在木漳县那回也算在了上面,当时,他也是百般的别扭不情愿,便对他说:“木漳县那次只是计谋,当不得真,而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都是过去的封建迂腐,你的感情,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你选择。”

“我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我说:“那是将来能陪你后半生的人,怎么能草率的把选择权交给别人,无论谁都不行。”

“既然这样……”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收紧,缓缓地对我说:“以后,我可以不再叫你师父吗?”

话音落下,气氛冷了场,相处这些年,他对我分明还是初遇时的模样,我竟从未察觉他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回顾过往,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我呼吸凝滞了,胸口闷闷的,对他说:“我一日是你师父,便一生都是你师父,你叫我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这一点不会改变。”

子未似已料到我的回答,面色不变,迈步向院中走出几步,对我说:“我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要怎么度过,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像章青山上的古树,不管添多少年轮,都永远坚定地伫立在那里,任凭星月流转,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你说那个能陪伴我后半生的人只能我自己选,可你有没有想过,从你把我从那副棺材里带出来,我就只想了一个一生。”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对你是亲情,可我们还会有别的感情,这两者并不矛盾。”

“师父。”子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不是什么亲人,从来都不是。”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沉默之后,直接把兰若做好的那个荷包递给了他,说:“这是兰若给你的,你先收下,不管你怎么想,是留下还是还是拒绝,都亲自去给她一个交代,别枉负人家的一番心思。”

子未看了我好久,才抬手接了,紧盯着我说:“我还有句话想问你。”

我实在煎熬,可又不能不听。

“找到师公,救出东盐镇的百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放在之前,我定是想都不必想,一定是会回到章青山,恢复沈记,再继续过从前的日子,守着那座山林过一辈子的。可是现在,我跟江询在一起,他不是属于那里的人,他也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做他自己的事情,那我呢?我能像兰若一样,一切随他吗?

“我还没想好。”我说,是出自心底的实话。

子未看着手里的荷包,良久,开口道:“刚才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兰若……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但如果她真的愿意,我会尽可能地带她离开司徒家,不管我们会不会在一起,我都会帮她,让她真正能在自己选择自由的生活。”

我抬眼,心中微感惊异,更不明白他那句“喜欢的不是他”是什么意思。

“师父,至于我们——”他停顿了一下,说:“等结束之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子未,我们没有必要这样。”

“你根本不明白。”他声音微颤,“现在处于混乱,我们可以携手对敌,但等到生活安稳了,再没有这么多的阴谋险阻,我们还在一起,只会是对彼此的耽误。”

我默然无言,心里空落落的,本来以为我和江询在一起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可闹到这一步,只余留了悲怆。

“子未……”我还想要挽回一点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忽然被一个凌厉的雷声打断了,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几秒钟前还只是阴沉的天空,这会儿完全黑了下来,没有任何过渡的,一场骤雨袭来,水泼一样落在身上,把我们两个人浇了个透。

我心知这雨来得不正常,叫上子未快回圆楼,等到了房檐下,见司徒曜和唐刈江询也都被雷声惊扰,全都站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乖乖,这雨怎么这么突然,刚才那个雷吓死我了。”唐刈趴在楼上栏杆上往下张望。

我蹙眉上楼,站在高处望向远处与蒲贤交界的方向,本就是暗夜,那一处此时更是黑得浓重,阴气压顶,向上蒸腾。

“准备对敌吧。”江询站在我身边,把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轻飘飘地说:“今晚,不会安宁了。”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兰若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下来,看着我们问:“沈姐姐,二少爷,你们见到御哥了吗?”

我一怔,道:“他不是还在昏迷吗?你刚才给他送药,没在房间里见到他?”

兰若急得要哭出来,摇头说:“不是,我送药去的时候御哥已经醒了,他说药苦,吃得嘴里没味儿,要我去给他买些甜口的东西来,我就去了,可是回来的时候他房间里却乱糟糟的,人也不见了。”

“我去看看。”司徒曜抢先一步迈出,跑上楼闯进他的房间,我欲要跟上去,却被江询在后面拉住,困惑地转眼,他悄悄地对我比了个口型,在大家都去查看情况的时候,把我带到了一边,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悄声对我说:“一会儿如果发生什么,你看着点儿唐刈和你徒弟,千万不要让他们走散,战斗一爆发,立刻带他们远离司徒家。”

“为什么?我们不与他们一起吗?”

江询摇头,“只怕我们要对付的人,就是司徒家自己。”

我顿时一阵恶寒,之前经历了那么多,都没见到过他这样严肃的表情,面容冷峻地对我说:“九楼那个人,他们恐怕压不住了。”

“你看到了?”我喉咙发紧,问:“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江询回忆中也觉恐怖般,每个字都咬碎了,缓缓地对我说:“那些锁链后,满屋子的墙上,都是森森白骨和不腐的人皮。”

一阵惊惧从我的脚底顺着骨髓爬上来,让我几乎要打个寒颤,又记起那首童谣。

“纸衣不坚牢,且不避寒凉;树皮易虫蛀,引火全烧光;猪皮异味重,易辨不相像。”我重复着里面最关键的部分,浑身的骨头都木了,抓住江询的手,说:“司徒家,跟那个邪道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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