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宴席不周初始开
僵尸分为几种，在最开始异化的时候，尸体阴气浓重，处于僵化的临界点，为荫尸。土葬后多年不腐，水葬便腐之不化，只是一具肉身，对人的影响仅限于运势，而无物理性的伤害。
荫尸僵化后，紫白黑三者为初级，基本相同，只是死因与成因的区别。紫僵是中毒死，异化后尸毒也比另两个强一些，尤畏糯米一类拔毒之物。黑僵多是死于火场或某种高温、窒息，少是因为怨气过重，不肯瞑目，因死前多挣扎，力气比紫白更大，但尤其怕火。而白僵最多，是相对正常的死亡，虽没有稍微强势的地方，却也没有紫黑那样明显的弱点，各方面都比较均衡。这三者，一般阳气灼烈之物都能克制。
绿僵则处于中级，行动速度和抵御能力都有所增强，只是极畏惧阳光。再往上到了毛僵，已算得上高级，一身皮骨硬化严重，钢铁一般坚实，雷打不动，刀刺不穿，一步跃起可跳上屋房顶，有些许的意识思维，既不怕普通的火光，也不怕阳光，在白天也可出没。
修得再深，还有一个千年才得的飞僵，据传除了相貌之外，各方面都与活人无异，甚至懂得术法，在一定程度上可飞行，故得此名。至于飞僵再修下去，就不能再算作“尸”的范畴，据传最高可成为“魃”，属于半妖近魔的一种，但因为罕见，记载寥寥，能力不得而知。
僵尸的生成条件苛刻，也需要风水天时，机缘巧合，并不常见，许多意外养成的只停留在荫尸阶段就被驱除。过去还多一些，放在现在，大多术士一生里能见到一只紫白黑三色其一的僵尸已是难得，略通几分道法阴阳，知晓常识，普遍都能化解。可眼下我们身边却同时出现了十几只绿僵，还有更为难缠的毛僵候在外面，其他低等僵尸更不必提，以数量为优势，盲目地把整个前门都给包围堵了起来，全不给我们脱身的余地。
如此数量，已不是单纯的惊骇可以概括。
先前在山谷里我遇到的那两只毛僵是损伤状态，也许是江询，也许是因为那个怪物，总之是已经被破了尸气的，一身修为折去了大半，否则也不会被一截树枝就刺穿头颅。那时毛僵各方面都有所弱化，所以我才能那么轻易地把它们烧掉，但是现在……
“快屏住呼吸离开这里！”我用挞魔鞭挡下一击，对唐刈喊道。
他吓得两腿直抖，站也站不稳，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老远，在一只僵尸快要把牙齿贴在他脸上的时候，两只手捂住口鼻往下一蹲。僵尸张开的口中呼出一股尸气，因为这个躲避而从他头顶喷了过去，好巧不巧地扑灭了他头顶的阳火，更弱化了人的气息，那只绿僵呆滞地找不见人，缓缓往另一边挪动，似在探寻。
唐刈僵着身体，因为阳气不足而头晕目眩，悄悄从他面前小步移开，躲过了这一咬，憋得几乎要翻起白眼。
他这样的处境太危险，僵尸的尸气在游荡中到处发散。
人身上三把火中，头顶是最重要也承载了最多的一把，头顶的阳火一灭，两侧肩头会随时间愈更不稳。以眼前绿僵的修为不该一口气就能将他的阳火扑灭，但除了日子特殊之外，唐刈自身的灵魂也不够稳定，从东盐镇时的被人上身出体，到木漳县中毒半解，左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此时的状态，恐怕是我们在场所有人中最虚弱的一个。
我正想着，看到他再憋不住，猛地松手大喘了几口气。这一下不只刚才那只找到了他，在我附近也有几只从我身边离开，朝他跳扑过去。
“唐刈！小心！”
唐刈哇地一声，躲闪不及，我甩出挞魔鞭，堪堪勾住最近的一只僵尸的脖子，背身将他拉回，随后奋力一脚踹在旁边另一只的膝盖前侧，将尸身膝骨踢折，侧边身子矮下来往一侧摔了下去。
拦下这两只，时间仓促，我再无余力去对付其他的，唐刈跌坐在地上一直在后退，可比不过僵尸的速度更快，一双手猛然朝他的腹部抓刺过去。
这样的速度下，绿僵一双利爪的威力足够把人的肚皮刺穿，普通人根本来不及闪避。但就在我以为他必吃下这一记，心中恐慌之时，唐刈身上由丹田之处爆发出一股浓烈的阳气，站在我这个位置也能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热浪直袭门面而来，让附近僵尸大范围地往后退出几米，他头上那把熄灭的阳火也一下子被重新点燃，比之前燃得更旺。
那只僵尸被这股阳炎正面击中，从头部瞬间烧了起来，尖锐的叫声穿破黑暗，格外渗人。唐刈捂住了耳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直挺挺地倒下去之后，被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
因祸得福，因为那只僵尸身上的火焰的缘故，其他绿僵都畏惧地远离了他身边，再次回到我这里。
我对这突然的变故也是一惊，全然没看出其中的门道，愣神的功夫被身后的僵尸抓了一把，隔着衣服，脱离得及时，所幸没有被抓破皮肤。
子未疏散了旅客，也赶过来帮忙，近身是他的优势，他一加入，我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退到后面不再滥用自己的阳气去阻拦那些僵尸，挞魔鞭半锁，在防御的同时盯着子未那边的情况，窥得他有防备不到之处，便及时为他扫清可能对他有威胁的方位的僵尸。
桌前的火还在烧，绿僵虽畏惧，但在这种环境里我们也无法使用火攻，暂时没有能彻底解决他们的办法，只能是攻击他们的关节处，使他们失去行动能力，无法主动伤人。
唐刈趁我们拖住他们的时候，从一侧溜出去，没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把刀，对着我喊：“沈掌柜，我把刀拿来了！都是厨房里消了毒干净的！”
他不敢靠近，把刀放在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慌慌忙忙又退回到身后的火焰之后。
包围之中，我脱不开身，子未以最快的速度捡了两把在手里，割破掌心血，踹开了椅子撞在我面前一只僵尸的膝骨上，对方虽未倒地，子未却趁他回头，唤我一声，将其中一把朝我抛了过来。
刀刃已染血气，我用挞魔鞭挡了一下接下来，握在手里的那一刻，迅速地朝那个背对着我的僵尸后脑由下而上刺了进去。
头骨坚硬，刀刃卡在里面，我用力将他踢出去才重新拔出，僵尸的嘴巴随之张开，一股尸气消散，正面扑倒在地，成为一具“死僵”，再无声息。
有了武器，伤他们不难，低等的僵尸只靠数量压制，但随着时间拉长，他们还未等跑上楼梯，就已经被消灭在大厅里。打到最后，余下的僵尸数量已是一眼就能够望穿，地上那把火也彻底熄灭，剩下一摊灰骨。
“师父，剩下的交给我。”子未甩掉刀上的尸液，没等我回应就直接冲了上去，利用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在靠近之初就成为那几只僵尸统一的目标。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压下其中一只的手臂，一肘击在他的下巴上，将僵尸的头打得向后仰去，同时借着这股力，拧身一脚将侧身的一只直接踢飞了出去，砸在了另外一只的身上。之后招招干脆，被尸液浸透的刀子反复地刺入又拔出，一具具尸体逐渐全部归于静止。
过去在沈记，我们虽时常一起练功，但我也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这样去看他的身法，相比江询，力量稍弱的同时也没有那么多的狠戾和杀伐之气，但相对更多出一些精力在防御上，走位闪躲更加灵活，进可攻，退可守，最终目的不为杀人，为的还是自保。
即使在这样的打斗中，他也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杀戮感，当初我在木漳县的刑架上所见的那个眼神，越来越像是一个虚幻的错觉。他好像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跟在我身后一声声叫着师父的孩子。
可即使我相信他当时只是被人所控，非自己的一时，那他的梦魇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子未将最后一只绿僵摔倒在地，别开他的脸将匕首刺进去，结束了这场乱斗。
大厅里满地狼藉，遍布死僵的尸体，有些处理不到，四肢还在隐隐地抽搐。
我拿着刀走在其中，把尸气未散尽的尸体再补上一刀。
唐刈惊魂未定地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缩着脊背佝偻着身子，弱弱地小声问：“这就……结束了吗？”
这一场打下来体力消耗很大，这些僵尸打得虽然不能说容易，但我们杀得也着实太过轻易，最重要的是，我们打到现在，还没看到一只毛僵出现。
我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将近子时，只要再等半个小时，中元节一过，鬼门关，阴气散，无论是什么，在那一刻能力都会大幅度衰减。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含在口中，眼睛还未从那个钟表上移开，先听到一声玻璃破碎声，视线忽然被一股喷溅的液体抓住，打断了话茬。
唐刈惊叫一声，瞪着眼睛后退躲在了我们身后，我将目光上移，就见一具尸体拦腰挂在楼上的栏杆上，眼睛还大睁着，动脉已被割破，血液直接喷了出来，而一只毛僵正站在上面，发出可怖的叫声，像某种呼唤一样。不到半秒，玻璃的碎裂声陆续传来，伴随着人声的惨叫，让刚刚安静下来的气氛再一次混乱起来。
童谣里的预言，开始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