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森森墓室第四人
黑暗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跑得很急促,我让子未看好唐刈,独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
追到墓室里的余光越来越弱时,我放慢了步伐,警惕地环视着周身,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多出的分叉。
这条路我们走过一遍,路上有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阴森的墓穴,这里怎么会出现人影?
我就怕是什么我们治不了的东西,墓室里阴气强烈,尸身存放多年早已侵蚀入骨,今天折腾这么一回,生怕会让死者接触生气造成尸变。
在路上我没有看到一点脚印,只有拐角处的死人骨头被碰到,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坐着的人倒了下来。
一条道走到底的墓道,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先前走过时,一路上我们三个唯一没有检查过的就是大墓室里的那堆棺材,人还好,万一是那里面的东西……
我咬咬牙,不再想下去,再不济也是跟着师父斗过恶鬼的,唐刈受了伤走不了,我不可能在这时候退缩躲在别人身后,不管是人是鬼,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再回到那些棺材前,幸运的是没再遇到老鼠,我慢慢靠近棺材,站定了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墓室很大,棺木停得整齐而稍显拥挤,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二三十口,要是一个个去开棺验证太冒犯也太不切实际,这时候就是七分猜测三分运气。
我从第一口棺材开始,慢慢沿着中间的空隙向前走,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周遭的气息中去。
空气是流动的,死人不会喘气,若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呼吸存在,能牵动气息交流,异于我对阴气感应的,便一定是活人。
我在靠墙最边角的一具棺材前停下来,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将手放上去的瞬间,不知是触碰到了哪儿的机关,钉在棺盖上的钉子突然全部射了出来。幸好我早有准备,抬手用匕首挡下来一颗,剩下的侧身躲过,再看手里的匕首,因为这一下的冲击力之大,竟从中间崩开了一道裂痕,震得我掌心发麻,虎口撕开小小的口子。
顾不得多想,抓紧争取到的主动权,使上全身力气,一下扣住棺盖的两边,用力将木板掀了起来。
意料之外,棺盖比正常的木头要轻得多,落地时看到木头面里面是一层薄薄的石板,棺材里也是一样。
我拿着匕首正要攻击,看清棺材里的情景,动作停住,心里跳了跳。
棺材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石板一角,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身材羸弱,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头发长长地披散着,蜷缩着的时候能像被子一样把身体裹在里面,猛地一看像一个长着长毛的怪物。
我一打开棺盖她就抱紧自己的娃娃瑟瑟发抖,不出声,把自己的身体越抱越紧,想要团成一个越小越好的球。
“小妹妹?”我手里依然握着匕首,试着跟她交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依旧不吭声,抖得更厉害,似是怕极。
“我不会伤害你的,到姐姐这儿来,好吗?”我把匕首别在腰后,藏在让她看不到的地方,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
棺材里的女孩儿等了几秒,慢慢地把头转过来,埋在头发下的眼睛看着我,露出怯意。
我紧张地强做欢颜,对她笑一笑,说:“别怕,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她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情绪有所松动,搂着自己的双臂松开了一点。
我耐心地等待着,很久,她从棺材里站了起来,长长的头发瀑布似的垂直倾落,一直到小腿肚。
她抱着自己的娃娃,脸上看起来脏兮兮,没有穿鞋,脚步踉跄又熟练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顿了一顿,问:“你想说什么?”
她还是啊啊地叫,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身边。
我的手碰到她身上的体温时,这才松了一口气,确定她是个活人。
我在她眼前蹲下来,轻手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和声问道:“小妹妹,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睛在别处望了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满是好奇。
我看着她几乎等于什么都没穿的身子,到棺材那里,抽出了下面铺着的一层薄薄的被褥,用刀子割下一层单薄的面料表子,对折后破开一个洞,套头穿在了小女孩身上,又用一条布条绑在她的腰上把布料扎起来,勉强庇体。
“师父。”我刚做完就听到了子未的声音,起身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危险。
子未扶着唐刈,他这会儿看着比刚才要好,不再流汗了,手也没捂着肚子。
“感觉怎么样?”我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体表水分流失过多的那种凉意,是正常现象。
唐刈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开口没说自己,看见那个小女孩儿,惊惧地问我:“这又是什么东西,她是人么?”
“我已经检查过了,放心。”
“这是人家的墓,能放心么,她小孩儿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问了,她一直没说话。”
“哑巴?”
我说不好,“也许。沟通的确有问题,她听不懂我们的话,也只会发出一些不成句的单音节。”
“哎呦喂——”唐刈又难受起来,“再没办法我觉得我都快死这儿了,沈掌柜你看在咱们共患难的份儿上,我要是没了,你可记着也给我烧一份那什么文书,也让我投个好胎。”
“别胡说八道了,闭上嘴好好休息,还能多活会儿。”
我说完,见那个小女孩儿受了刺激,人快速地溜回棺材里,又把自己团在了里面,手紧紧抓着布娃娃的头,用力太大,娃娃被扯得没了形,从线头破掉的地方扣出几团灰不溜秋的棉花。
“她是不是能听懂我们说话?”子未怀疑地看着那个女孩儿。
我摇头不知,回忆了一下刚才我们的对话里有可能让人恐惧的部分,挨个字儿数一数,只有一个字可能会让孩子害怕。
“死……”子未对那个女孩儿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小女孩儿立马又是一个瑟缩,嘴巴里哼了两声。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子未上前,手撑在棺材上,语气柔缓地问她:“你妈妈呢?谁带你来的?”
我们一个个的问题让她感到了恐惧与困惑,子未又试着对她用手比划了两下,边重复边解释着自己的意思,而那孩子只是拿着石子在地上乱画出一些无意义的线条。
“你为什么会待在这里?是有人带你来的吗?”子未问。
我不知为何,听着他说话,看着他的样子,没由来地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好像曾经这样发生在我眼前过一次一样。而且,那个被询问的对象让我感同身受的不适,仿佛就是我自己经历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