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最后的骑兵
1935年的罗儿塬,尸横遍野,人马挺伏。人民军虽勉强将敌击退,却是心有余悸,马家军与人民军遭遇过的敌人都不同,具有部分冷兵器封建军队的特点,突然来这么一下子,习惯了现代化武器对射的人民军还真有点不适应。
陈赓更是郁闷的吃到了一顿批评,张贯一一直视刺刀为人民军立军之本,他的部队捅翻了北洋军,捅废了中央军,对上日本人也不逞多让,怎么就让马家军给拼下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这件事在马家军那边却被认为是经典战例,马步銮破例免去了逃兵的死罪,开战以来,马家军不是挨炸弹就是被人民军自动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找回场子,怎能不表扬一番。
如今赤军兵临城下,马步銮不仅将保安团编入城防,而且还动员城内回民充当炮灰。马家军以伊斯兰教为信仰,本身又是回族,这对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民很有欺骗性。
在20世纪初,伊斯兰在“三马”的影响下已经有偏激的倾向了。名谦对于这种倾向做了一个心理学的数学模型加以解释,由于宗教的构成是人,所以行为也必然符合唯物的客观规律。当一个人,他的权威受到挑战的时候,他首先会尝试着去改良和构建一个新权威,适应新的挑战,但是,在旧体系中,这种改变根本不可能适应时代的变化。就像不管《可兰经》怎么解释都解释不出《相对论》一样,伊斯兰政教合一政权根本竞争不过工业化文明,在这个时候,失败与焦躁必然将原本宽容的教义变得偏激。
而这,正是嗜血的马步芳所需要的。所谓青马比宁马能打,就是因此。
人民军这边,基本上没啥感觉。本来,马家军军装也不整齐,中间多了几个穿便装的,还真没认出来,而且这些人战斗素养与马家军也差不多,短时间内也搞不清楚。最重要的是,人民军进攻,必以炮火开路,一个上午,各团迫击炮都打出了半个基数的弹药,炸得浓烟滚滚,哪里知道你上面有什么人。
第16师用三个团将合水城团团围住,第6师负责警戒和打援。16师622团迂回西北,凌晨四点便发生了交火,团主力激战中将敌击退,当即决定抓住敌军败退的有利时机,强攻城北。人民军用山炮向城墙轰击,试图炸开一个突破口,但是几次齐射下来,却发现合水城的城墙极为坚固,炮弹炸响只能看到一个白点和浅坑。
合水城是用大型条石砌成,这种石头去过嘉峪关的人都能看到,在这种石头上75mm炮根本就跟玩具一样。人民军一击不成,当即改用炸药爆破。
622团以47b反坦克炮、迫击炮、轻重机枪压制城头火力,工兵把十公斤一个的炸药包一路拖向城垣。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打来的密集火力封锁了攻击道路,一连三个爆破组都没有成功,诡异的是,明明有马家军的机枪在射击,但是炮兵观察员始终没有找到这个暗火力点,攻击一度陷入停顿。
到了第二天天亮,真相大白。合水城池北部偏西方向,有一个建筑在高地上的瓮城,由于地处葫芦城的北部,又突出城垣,是整个合水城池中位置最高的地方。守军在此部署了重火力,居高临下,炮击扫射,严密封锁着622团的攻击道路。如果16师有列车炮,这个瓮城大可以一炮炸飞,但是如今他们只能用迫击炮去压制这个火力点,而敌人却像刀枪不入一样,竟然顶着120迫击炮的轰击封锁道路。622团几次尝试,甚至动用火炮发射大量烟雾弹,也未能取得突破,不得不暂停攻击。
这个瓮城在合水当地有个形象的俗称,叫葫芦把。对于合水城防来说,葫芦把的位置十分重要。明末李自成义军曾先后四次进攻合水城,仅有一次成功。唯一的一次成功就是在奇袭葫芦把成功后才得逞。其他三次进攻都因葫芦把的顽强抵抗而功亏一篑。由此可见这个葫芦把对合水防守体系的重要性。
此时感受到葫芦把压力的不止622团,621和623团在两翼的攻击中也遭到了葫芦把炮火的攻击,早上攻入的合水东关,当天下午马家军就发起了反击。
这一次反击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把合水城南垣也丢了。合水城西北高,东南低,在人民军炮兵看来,从西北向东南进攻的马家军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的。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民军把炮弹劈头盖脸的砸过去,将这股敌军当场炸成齑粉。但是毕竟地形太差,敌军不断炮击,人民军的炮火拿这个坚固的古城没什么好办法,要炸碎这种大条石,可能要用到122mm口径的火炮,但是122炮兵团在后面很远,一时赶不上来。而且,人民军一个师,拿不下一座千把人把守的小城镇,说出去太丢人。
指挥部一干参谋研究半天,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这就是那个葫芦把,拿不下葫芦把,就算人民军攻下城池也是站不稳的。
不幸,一语成谶。
当他夜里,疲惫不堪的人民军攻击部队突然遭到反击,白天攻下的阵地,晚上又丢了回去。这一次可不仅仅是肉搏了,葫芦把的炮火不断的射击,好像炮弹用不完一样。
人民军前指。
“空中侦察结果怎么样?”陈赓焦急的问道。
“情况不妙,那葫芦把的炮兵阵地都有顶盖,迫击炮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旁边都是巨型条石砌成的,也打不透。我觉得,可能要飞机轰炸。”参谋说道。
陈赓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这种天气588航空大队是不可能出动的。而且s-3那身板,估计也挂不起能钻头这种厚度巨石的炸弹。
“第6师的侦察兵有新消息,西北面发现马家军。”
“多少人?”
“黄沙滚滚,数不清楚。”
陈赓盯着地图,沉默了一会儿。“调装甲团,准备出击!”
攻击不顺,敌兵来援,白天16师派出师属突击营强攻葫芦把,人民军山炮从四面八方轰击,几乎已经得手,不料当攻城部队越过城垣外深壕突入到城垣下时,守军竟然经过暗道,运送部队到城外,从攻击部队背后突然逆袭。人民军从未见识过还有这种钻地道的战法,一时被打懵了,突击营全部装备冲锋枪,由烟雾弹掩护逼进,突然被后面射来的子弹成片扫倒,葫芦把山路崎岖,坡度在40°左右,极其陡峭。突击营在前后夹击的弹雨中与敌军死拼,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回来。
攻城作战进入僵持,马家军的援兵却是到了。
最后通牒一出,嗜血好战的马步芳就嗅到了机会,但是他跟达赖喇嘛有点龌龊,一时脱不开身。什么龌龊呢?其实是女人问题。马步芳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达赖什么德行要说明一下,当年的达赖还是个小孩,但是他的护法不是小孩,我们都知道,达赖出国以后,很喜欢“男女同修”,护法的修为也是要这么“攒”的。简要地说,马步芳抢了达赖护法钦定的圣处女,于是开片。
名谦自然也不是善茬,那边开片,这边也不带瓜子饮料了,带上大炮助助兴。情急之下,马步芳想到了自己的老哥——马步青。
马步芳都开片了,马步青还在原驻地,说明这兄弟俩其实感情并不是那么融洽,但马步青治军凶残,极具战斗力,马步芳对他又敬又怕,称他主力七千骑兵个个以一当十,堪称七万大军。
听闻合水城被围,马步青不是担忧,而是愤怒!那七千铁骑浩浩荡荡杀来,黄沙滚滚人马不计其数。
第6师除了613团负责监视合水城守敌外,611、612两个团已经构筑好了阻击阵地。马步青对手下极为自信,沿途情况从未做过侦察研究,以至于出发前既没有下达行军部署,也不派出搜索部队,只是盲目地向合水直扑而来。只是为了防止遇伏,以骑兵大集团统一行动,取道庆阳东15公里的一个偏僻山沟,向合水疾进。
那庭天将机枪架在挖好的坑里,67式机枪的两脚架有点长,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降低火线,两侧已经挖好掩墙,只有正面一个不大的射击口。他的背后是负责掩护的战士,在散兵坑的另一头掩护。整个散兵坑三个人,成“y”型,与另一侧的机枪掩体构成一个交叉火力网。班里其他士兵在弯弯曲曲的战壕里,就在那庭天的机枪射界边上。
这种两个步兵班机枪交替掩护的战术是人民军基础防御战术,上一次被抄了后路,这一回可是守株待兔,专等马家军。
马步青星夜急进,终于到了一个叫柏树原的地方。
他看到了人民军,想起了罗儿塬。
马步青是一个优秀的骑兵将领,当发现人民军以后,他没有迟疑,而是判断这是一场遭遇战,七千骑兵阵前列队。
陈赓看得眼睛都大了,这……他傻吧。
马步青马刀一挥,马家军怪叫着,踢马前行,胡马啾啾,西风烈烈。骑兵一条横线,卷起万丈黄沙,一堵黄色烟墙,汹涌而来。不过须臾,马蹄隆隆,擂鼓般震慑心魄,他们缓缓加速,小步快跑,马蹄声声,那庭天的心脏都要被震出来了,鼻子里满是沙尘的味道,嘴巴里一股子咸味。
“该死的!炮兵怎么还不开火!”那庭天万分恐惧,只能用吼叫排解自己的愤怒。
天际一阵呼啸……
人民军的炮火在集中使用的时候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听不到响,炮弹像滚地雷一样席卷而去,炮声呼呼的响,狂风呼啸也不过如是。
仅仅是一瞬间,弹雨倾盆,火球在战士们面前砸出一道整齐的火墙,炮火与硝烟翻滚着,一层一层的向前推进,马家军冲锋的马队遇上了这道火墙,野性十足的马家骑兵没见过这么猛的炮火,不知死活,挥着马刀强冲。
人民军炮兵八发急速射,铁石飞迸,钢铁碎片暴雨就像镰刀一样在人马血肉间扫荡。刹那间人马俱裂,炽热的碎片暴雨,定格了时间,挥舞着马刀的胳膊,呼喊的脸庞,喘息的胸膛,一瞬间就被弹片穿过,化作火球边血红色的尘雾。
马家军前赴后继,前排被炮弹扫倒,后排被前排的尸体绊倒,残存的匪贼从硝烟中一身血火的冲出来,他们的毡帽已经被火焰撩得熏黑,浑身血迹,面目漆黑,仍然嚎叫着猛冲。
那庭天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喷涌而出,战友们受到他的影响,机枪阵地接二连三的开火。刺鼻的硝烟呛得那庭天眼泪鼻涕一起流,这种机枪冲压件非常多,闭锁不太牢靠,气体外泄。那庭天不顾肉体痛苦,用迷离的双眼尽量瞄准每一个目标,每一个长点射过去,从硝烟中冲出来的马家军残兵就会倒下去一个。机枪弹雨就像一堵看不见的死亡之墙,任凭马家军野性狂发,怒吼,啸叫,还是在这堵无形的墙上撞死,他们哀嚎,翻滚,哭喊,但只要还有一人一骑在冲锋,弹雨就不会停止。
马家军军纪严酷,后退者立斩不赦,人马尸体在人民军交叉火力网下堆成了一条死亡线,人马尸体枕籍,就像波浪一样。偶尔有几个幸运儿可以冲出火网,人民军步兵以步枪齐射补强火力,把他们一个一个的笼罩在火力之下,他们倒在阵地前面,胸墙前面。
那庭天已经看不清目标,但他还是向划定的火力区间喷吐火力,机械的换枪管,但是他的战友可是吓坏了,因为他的机枪漏了一个马匪,那人骑着卷毛青鬃马,突破火网,挥着马刀向那庭天的脑袋砍去。那庭天根本没动,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的射界是侧面的敌人,就算马刀落下,也只能盯着自己的火力射界,这就是战斗纪律。
卷毛青鬃马身中数弹,坚持不住,终于倒在阵地前,骑士被死马抛出数丈,滚落在地。
战场已经寂静下来,短短的十五分钟,马步青引以为自豪的七千雄兵全军覆没,脑子还停留在上世纪的马步青倒是运气爆棚,他滚落在地,灰头土脸,满身血迹,但竟没受什么致命伤害。他嚎叫着挥舞马刀,向那庭天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