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一时糊涂
纷飞雪花,笼罩着整个大地,在日本这种天气叫做“吹雪”,大风把雪花从地面上刮起来,扬到空中,让能见度变得非常的差。
樱木涉的心情像灰蒙蒙的天空一样,变得灰暗不堪,原以为抗联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要束手就擒,没想到这帮子竟能坚持这么久,日本讨伐队追着比兔子跑得还快的抗联,满山打转,十几天下来,自己这500人的讨伐队已经冻饿掉队了一百多人。
外线的情况更加糟糕,临近的日军纷纷发来战报,遭到游击队的袭击,有一支抗日分子还把讨伐队的给养给烧掉了,害的樱木自己也吃了几天黄豆,天寒地冻的连屎都拉不出来,冻得撕心裂肺,有的日本兵一不小心屁股就跟屎盆子粘到了一起,哇哇乱叫。
樱木一方面找冈村宁次,针对抗联开始挖老鼠洞的情况,针对性的进行细菌战;另一方面则贯彻以华制华的方法,对中国人中间的不坚定份子进行收买,使得抗联不敢相信在野外出现的少量村民。
在樱木的建议下,冈村宁次真动了在野外投放细菌的念头。他本来跟石井四郎关系就不错,想着要几瓶细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对前来视察的关东军参谋长,石井四郎犹豫了。
冈村不懂细菌,石井是懂的。
“如果用在老鼠身上的话,倒不是没有,只是我劝阁下不要轻易尝试。”石井谨慎的说道。
冈村有些不理解,你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有悲天悯人的时候?“为什么?难道你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信心吗?”
“不是这个意思。”石井贴着冈村的耳朵悄悄的说,“所有细菌都没有解药!”
冈村突然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是……”
“包括您手上那瓶。”
冈村头皮顿时赶到一阵酸麻,冷汗从脊梁骨一直渗到脚底上!原来自己今天跟阎王爷就隔了一层玻璃。
石井四郎抱歉的说道:“如果是投向支那人的后方,我倒是没有意见,但在满洲使用,万一有什么不测事件,恐怕连我们也……”
“会怎么样?”
“这种是肺鼠疫,空气传播,死亡率95%以上,大概……是全身发黑,七孔流血而死。”
冈村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放回原位,悻悻而去,再也没敢提这茬,虽然他是魔鬼,好歹还不是疯子。
放细菌不行就只能走收买路线,为了能够获得当地中国人的支持,樱木也是涉煞费苦心。他首先就处罚了善人屯部落的日本军官,人家向日本人报告,你反过来把人家全家都给祸害了,那以后还有谁敢给日本人做事?
然后,樱木仔细的思考了中国人的特点,找汉奸可不能瞎找,而且瞎找也没有用。日本人不可能去发动群众爱日本,他们只能去找知识分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日本人对中国还是很了解的。
目标人群锁定以后,樱木就开始维护这些人的面子,人要脸树要皮,面子是很重要的东西,对知识分子尤其如此,所以他找汉奸的第一条就是避免官吏蒙卖国的污名,保护其体面。这些事情都必须以满洲国的名义去做,对知识分子进行培训,教啥呢?讲道理。
皇军的理论是这样的,你看,皇军杀人吗?好像杀。皇军抢粮食吗?貌似真抢。那……那是因为皇军和中国百姓之间没有沟通好,身为知识分子,只要你们帮忙沟通,帮忙维持,那么皇军不杀人,皇军不抢粮食,那皇军多好啊是吧。一方面你们还是做你们的上等人,另一方面呢又帮助中国老百姓免遭皇军“误杀”,这怎么是卖国呢?明明是爱国嘛!
然后呢,樱木也注意下放一些权力,他知道中国人最喜欢小圈子,喜欢自治,喜欢地域炮,比如山西是山西人的山西什么的。那么好,现在皇军允许你们自治,这地方就你说了算了。当然,为了让皇军保护你说了算,你每年要向皇军缴纳多少多少东西,这是后话。
这样一来,日本人逐渐填补了东北军离开以后造成的权力真空,抗联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在村一级建立政权,而是必须先铲除原来的伪政权,军事政治压力大大增加。
陈子阳他们没有取得进展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双方力量差距本来就很大,骚扰一下让日本人回去就已经是胜利了。但是他们在外围这么轰轰烈烈的行军震动了冈村宁次的神经,这个地方向西就是辽河平原,那是沈阳,向西北就是新京,抗联打到沈阳城,他不切腹也要回预备役去。他不由分说的将樱木的讨伐队向西调。
这些在大兴安岭跟杨靖宇捉了十几天迷藏的日本兵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被调往西边,仅一个钢盔头就造成了上千人的冻伤。什么叫钢盔头呢?日本人这一年换装了90式钢盔(中方称30式头盔),总算淘汰了仿冒一战的西贝货樱花盔,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原本的樱花盔虽说是西贝货,好歹是照抄欧洲的设计,比较人性化,这种新式头盔内衬薄的跟纸一样(日本货,你懂的),日本兵在冰天雪地里奔跑,免不了要出汗,冷风一吹,头皮就跟钢盔冻在一起了。
这小鬼子那叫一个惨!冻伤很难处理,日本兵本能的在宿营的时候用暖水浇,结果可想而知,钢盔把整块皮肤都给撕下来,疼得龇牙咧嘴。
不得已,樱木七拼八凑,总算抽出一个加强中队的日本兵,亲自带着去讨伐。抗联游击队也是分等级的,这个分水岭就是日本斥候敢不敢惹!樱木郁闷之处也在这里,明明蓝玫的毛瑟枪已经打光了子弹,手上只剩下三八式步枪,可每次遭遇日本兵都要付出数人伤亡的代价。在几百米外,这个披着白色床单的女人就会用精准的子弹放倒追击的日本兵,由于三八枪的枪口特征比毛瑟还小,连发现都不太可能。
樱木明白,这种雪还不怎么深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日本兵既可以追踪抗联,也不会因为活动不便成为蓝玫的活靶子。这一队日本兵一边搜索一边前进,他们不仅要追踪脚印,还要识别,讨伐队经常追了半天,然后发现是自己人在追自己人,有的时候还会被那些伪满警察的脚印引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就在距离讨伐队不到十公里远的地方,陈子阳使劲裹紧身上的羊毛防寒服,还是觉得很冷。在艰苦而毫无希望的战斗中,他的队伍里也出现了逃兵,出了根据地之后,本地人不愿意远离家乡,纷纷选择逃离队伍回家。出了山区之后,情况尤其严重,因为饥饿、伤病而开小差的人越来越多。从土匪中发展抗日战士的选择在这个时候终于引发了恶果,这些土匪出身的士兵一旦遭遇挫折非常容易选择逃避。陈子阳带出来数百人的队伍,经过二十多天的缠斗,只剩下一百人左右。他们一路向东,虽然疲惫不堪,但这回头路碰到的“自卫团”却少了许多,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伪满“自卫团”已经被打怕了,轻易不敢动真格。
在中午时分,侦查员突然报告,前面拿住了一个人。
人是青璃拿住的,青璃平时细心,出手一模,果然,这个人身上戴着一个火印木牌,说明他是附近一个叫做碾子沟部落的人,职业是上山打柴。
樵夫见到抗联并不十分害怕,而是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还主动拿出身上仅有的窝窝头,塞到抗联战士手里。
凭着自己的侦查经验,青璃隐约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与一般的老乡不同,他带着两个窝窝头!要知道日本人的搜查极为严苛,怎么会这么轻松就带出两个窝窝头呢?但是当时这种不怕死的人很多,战士们很快就相信这个人,开始询问他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甚至已经有人询问能不能买到粮食,可以多给点钱。
没想到樵夫倒是很热情,说自己收粮食的时候留了一手,愿意拿给抗联,但希望用绵羊票(伪满货币)而不是军票支付。陈子阳一口答应下来,决定原地休整半天,当时抗联行走数日,人困马乏,已经空着肚子走了一个白天,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
陈子阳当然知道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人,他的后手是在树上布置哨兵,只要日本人过来,绝对逃不过监视。虽然不愿意,但青璃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人可能是一个探子,在休息的时候,只要一闭上眼,她就会浮现出这个男人带着日军过来扫荡的情景,让她从昏睡中惊醒。
朦胧中,她看到那个男人从坡后面挪了出来,后面是什么?日军?伪警察?她下意识的抄起冲锋枪,哗啦一声,子弹上膛。
这个声音把大伙都吓了一跳,连那樵夫也惊住了,他后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青璃捧起一把雪,使劲擦了擦脸,这几天真的是杯弓蛇影。人家明明是舍命背来的粮食!
战士们很高兴,当然只是一会而已,正当他们准备生火的时候,哨兵突然发出信号,发现日军讨伐队。
只见一队日本兵带着狼犬,从远处杀来。蓝玫立即拿出瞄准镜,判断出距离还很远,陈子阳马上命令队伍赶路,现在他们不能跟日本人硬拼。
蓝玫掏出一颗手榴弹,拧开木杆,将手榴弹的延时药截断,又重新把拉火绳拧回去,丢掉木柄,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短延时的手榴弹地雷。她将手榴弹放到一颗枯萎灌木的底下,把弦固定住,再用破布把手榴弹简单一包,一个临时陷阱就做成了。
蓝玫偷笑着离开,跟上行军队伍。
鬼子讨伐队追到宿营地,看着扫干净的积雪,马上断定抗联就在附近,狼犬汪汪乱叫,在附近嗅来嗅去,忽然前爪不停的刨着什么,鬼子觉得狼犬有了发现,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谁知这条狗突然从灌木丛里叼出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围观者非死即伤。
樱木涉气得鼻子都歪了,一不留神这帮子就着了道。他气急败坏的叫来集团部落的守备队,牵走狼狗,还命令他们收拾那几个不争气的伤员,自己带着剩余的日本兵继续追赶。
问题是,狗和狗是有差距的,专业的那条挂了,这条不专业的追踪速度特别慢,而且还很容易累,干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急得樱木恨自己没多要两条。
他一边催促一边跟着狼狗,恨不得自己趴下去闻。眼看天就要黑了,只要天一黑,今天的追击宣告失败,茫茫夜色中根本不知道抗联能走多远!
陈队长!你到底在哪里!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夕阳已经把他的影子越照越长,就在他翻过一道山梁的时候,冷汗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