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鸦片战争 - 血红之日 - 风帽穿甲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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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鸦片战争

中华文化圈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内外两面,对外叫做面子,对内叫做里子,如果死要面子,那么就只好里子受罪了。这个面子通常都是晓以大义的招牌,也可以说是牌坊。朱棣造反明明是想做皇帝,偏偏说自己要清君侧,孙中山明明是造反要当大总统,偏偏说自己是维护临时约法。

在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名谦根据网络上的那些帖子就相信孙中山是个刺客之王;在仅仅两年之前,他见到孙中山,被他的音容笑貌感动得五体投地,舍生忘死的投入到他的革命之中。李德胜说,革命让每个同志都成熟了。

在这个焰火点燃夜空的时候,名谦看着茫茫夜色下的南宁,心里前所未有的那么清楚。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事的,只有少数人才会站到历史的立场上,在这极少数人中又只有极少数人会选择人民的立场。当名谦用历史的眼光去看时局的时候,看得是前所未有的那么清楚。孙中山的理想是建立民国,他受了太多的欺骗,他不相信任何人,名谦怀着崇敬之情看着他的时候,是一个助力,他可以相信名谦,但当名谦因为失败而拒绝进一步配合国民党的行动时,他又不得不防着名谦,这种怀疑达到顶点的时候,就是国民党扣留劳动党军火船的时候。

孙中山就是孙中山,一个理想主义者,在无奈的现实间拼搏。

看着眼前这封祝贺信,名谦已经完全没有庆祝胜利的心情了。滇系军阀唐继尧来信祝贺,并派人送上贺礼,全中国都知道劳动党党魁是名谦,但他几乎不管行政,所以国民党任命的广西省主席就是孙璇,当时唯一的女省主席。这个任命倒是彰显了男女平等,让国会选举中那一票“小凤仙”有了南北呼应的效果。

唐继尧的信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当时的中国有一种叫“云土”的东西,这个“云土”和云南的泥土毫无关系,实际是云南的烟土,也就是鸦片。云南到广州,云南到上海,云南到北京,那就是三条黑金路线,其中云南到广州的那条线打两年前开始就掌握在劳动党手中了。“云土”过境的收入一度占到劳动党货币收入的60%以上,劳动党的水泥厂得以保持运作,多亏了这条黑金水道。

本来,劳动党拉拢多数革命少数,对滇系军阀是井水不犯河水,根据地一税制还让大烟贩子们省了不少银子。现在劳动党主政广西,问题就来了,准确的说,次要矛盾转化为主要矛盾——大西南地区只剩下滇军与人民军两股势力!

川军自顾自混战,直奉上演德比,仿佛就在一瞬之间,滇系与劳动党进入了一个峡谷,与历史上无数的演义一样,两个人手持利刃,狭路相逢,自然要以最坏的恶意揣摩对方。

唐继尧信中尽是恭维之词,大谈双方历史友谊,又说自己为国为民,公忠体国,高高的立起了一道牌坊。然后,问题的核心直接指向主要问题:劳动党的禁毒政策。当年蔡锷拉起滇系军阀,军饷筹措这一块就少不得鸦片的功劳,袁世凯以禁毒的大义指责滇军,一块好大的贞节牌坊照着脑袋就砸下去了。蔡锷也不甘示弱,指责袁世凯破法,臭鸡蛋香蕉皮一时齐飞,算是为市井小民添了不少谈资。如今二人均已故去,“云土”却流传了下来。

名谦打败了旧桂系,赶走了沈鸿英,他要工业立国,要立牌坊,自然不会让鸦片这种东西“一颗永流传”,连过境都不允许了。而唐继尧这么多人马要吃饭,他要继续当婊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既然如此……那……那就打吧。

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大义这个东西就像衣服,光鲜漂亮,想换就换,可要是没有,还真是出不得门的。唐继尧发表檄文,劳动党里通外国(属实),忤逆中央(孙文躺枪),屠戮无辜,(冤枉)。滇军起所部七万大军,征剿讨灭,为国除害,为云土畅销世界扫清道路。

唐继尧并没有仔细研究过名谦,否则他一定会有一个疑问,名谦明明知道这么做会导致战争,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原因也再简单不过了,他就是想要打!名谦在大学期间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毛泽东的《矛盾论》,这个局势要是看不明白那就白学了。

在柳江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张贯一终于找到了正在测量的名谦。

只见这个东北大汉气喘如牛,虬髯长须竟都挂着汗珠,张贯一见面二话不说,朝着名谦胸口就是一拳:“你小子,忒二了,打沈鸿英两万人你这么紧张,现在人家七万人压过来了,你咋还在这优哉游哉的!”

名谦哈哈大笑,放心的拍着张贯一的肩膀,说道:“老哥呀!打沈鸿英,我不知道滇军会不会杀过来,所以日夜担心。现在滇军刚刚平定贵州,马不停蹄就打过来了,劳师袭远,而我军以逸待劳,只要坚壁清野,滇军岂能不败?”

张贯一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和参谋部商议,决定御敌于国门之外。”

“啊!”名谦差点叫出声来,“你们不是想硬来吧,部队刚刚扩充,可死不起干部呀!”

“哪能呢!”张贯一的表情就是在说,你小子看扁老子,“你说龙云和唐继尧谁更好打?”

唐继尧攻桂兵分两路,龙云一部从左江突入,直奔南宁,唐继虞一路湘粤边境南下攻柳州。唐继尧,1906年就读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是名谦的学长,云南讲武堂教官。龙云,1912年进入云南讲武堂,是金大顺的师兄。按说这两个人久经战阵,都是经过职业军事教育的,有着多年带兵经验的将领,不会犯这种简单的错误,但不知为什么,这个错误真的就犯下了。七万人分成两路,哪一路都不占优势,面对内线作战的三万人民军,很有可能出于两头挨刀的局面,唐继尧要脑洞多大才会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劳动党是无法理解这个逻辑的,但唐继虞是可以理解的,不用猜测也不用想像,这个名字足可以看出他和唐继尧的关系。龙云是滇军新锐,呼声日隆,唐继尧已经有了些忌惮,他的内心还是倾向于唐继虞的,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让他立下战功。他既然有了这份心思,部署上自然要倾向于他的亲戚,龙云的亲属部队他当然是无法调动的,就算调动了,也不可能同心作战,因此他将自己的亲信部队给了唐继虞。就这样,唐继尧将攻击部队分成了两部分,龙云和他的嫡系部队,唐继虞和他的嫡系部队。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努尔哈赤【原创】。

龙云是个很聪明的人,因此他对这个部署敢怒不敢言,同时龙云也是个能打的人,因此他对这个部署也有些幸灾乐祸。毫无疑问,名谦,张贯一,龙云都很能打,唐继虞很不能打,谁会挨打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两面夹击本就不能相互支援,龙云巴不得这个草包被揍个鼻青脸肿,好长长自己的脸,灭灭唐继尧的威风。

一开始,滇军的行动还是比较顺利的,劳动在在边远地区还没有完成土改,这里的村民没什么组织,早早的就跑光了,虽然数量很少,但滇军还是拿到了一些粮食,因粮于敌是当年很重要的手段。随着滇军的深入,很快气氛就不对劲了,这里是劳动党土改的地区,路面开始变得平整起来,路边阡陌成行,水渠整齐划一,村庄井然有序,令滇军士兵啧啧称奇。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行军一日,滇军竟看不到一个人影,就算是逃兵灾也应该有些老汉守着家业啊?跑得一个不剩还真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滇军的惊讶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人民军标志性的冷枪战术很快就降临到他们头上了。在这种骚扰下,滇军的表现比桂军好一点,当然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人民军经过数年高强度作战,原有的三八式步枪都打光了子弹,友坂步枪弹非常特殊,只有东北的张作霖可以补充,人民军不得已封存了所有非7.9mm口径的枪支。而名菜,涛涛这批早期优秀神枪手纷纷走上指挥岗位,也削弱了一线侦察兵的精确射击能力。结果就是,在同样使用汉阳造的滇军面前,人民军狙击手的优势并不大,只能依靠伪装与配合与滇军的排枪战术周旋,再也没有当年远距离点名的威风。冷枪战术并没能给滇军造成想像中的惨重伤亡,唯一的作用就是拖延敌军的行动,同时也是一种试探,看对方有没有坚定的进攻决心。

这个决心,龙云有,唐继虞没有!滇军的命运就此决定。龙云对唐继虞的水平嗤之以鼻,这个半吊子行动迟缓,在前哨战中畏首畏尾,被动挨打。遭到冷枪袭击马上就地死守还击,亏这草包想得出来,人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就是被动挨打,浑身痒痒还找不出虱子。龙云部的表现则要好得多,无把握时就地死守,一旦发现人民军踪迹,则骑兵追击,步兵搜索,有效遏制了冷枪袭扰的效果。在战场上,强弱之间是一种辩证关系,在各种条件下,强弱有时候并不确定,在平原一个重装步兵师可以打垮几个轻装师,但在山地,却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人民军总参谋部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如果全军北上去打唐继虞,看起来是好打一些,实际上唐部距离后方近,行为保守,不见得就能拿下,如果龙云积极行动,反而会在南宁方向陷入被动局面。反过来,如果利用内线机动力去打龙云,唐继虞不敢也没办法快速策应。而且龙云部深入我境,实际上已经动摇了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方针,不打交待不过去。

龙云,总体上好打,细节上却又是不好打。毕竟是科班出身,行军布阵有板有眼,就在人民军激烈讨论的时候,龙云已经突破右江峡谷最狭窄的地段,攻入右江下游的那桐镇,这里距离南宁直线距离已经不足100公里。

张贯一最后拍板,还是打!就在南宁西面的冲积平原上打,这一次是完全的正面作战,结局由双方的战斗素养和武器装备决定,人民军的勇猛精神不再居于压倒性优势。名谦已经到柳州跟侯德榜一行规划工业中心去了,这次战役的指挥就完全落到张贯一的肩上。南宁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城市,守邕必守山,左江右江又在南宁西面交汇,构成天然的防御条件。龙云熟知这一带的地形,突破那桐一带的前哨以后,从右江北岸进发,攻取大明山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参谋部建议选择背靠大明山布防,但张贯一否定了这个提议!背靠大明山固然稳妥,但那也意味着滇军侧翼得到掩护,张贯一以一个决定终结了一直以来白崇禧与张贯一的指挥水平争议——全军下山,背对右江列阵。

1923年6月3日,滇军主将龙云跃马右江大弯区部,他只看见远处一面红旗招展。没有无处不在的狙击兵,没有彻夜响起的军号,一切仿佛都平静下来。龙云马上意识到,人民军主力就在前方!

晨,十点。滇军前锋忽然发现一发炮弹落在前方不远处。这叫射住阵脚!这一发炮弹是试射,也是警告。滇军鼓号齐鸣,各部队由行军纵队转为横队,开始摆开阵型,炮兵也开始构筑阵地,向人民军开炮,虽然没有命令,但大部分炮弹还是落到了那面红旗周围,一时间旗子被弹片射出无数弹洞。

望远镜后的龙云心情也是颇为紧张,滇军一共携带了十六门榴弹炮,乱炮之下,人民军既不还击,也不逃散,竟是寂静无声。

“炮火重机枪掩护!吹号!进攻!”龙云喝道。

不得不说,滇军的队形有板有眼!重机枪占领小高地,对人民军阵地火力压制,炮兵直射轰击,步兵排成数列散兵线,军号下,齐步行进,徐徐压来,远远看去形如山崩声似海啸,威严军师,镇心摄魄。

轰!人民军的炮击开始了。滇军倒下了几个人,其他人像没事一样,拍拍尘土,踏着齐步,继续往前走。8门大炮,面对十公里正面的滇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滇军炮兵显然受过反击训练,观察哨发现炮口烟开始,炮兵反击不过十几分钟,只第一轮较量,人民军炮兵当场就被打哑。

龙云看着四下隐蔽的人民军炮兵,哈哈大笑,下令步兵加速前进。张贯一没有想到滇军炮兵如此训练有素,龙云却没想到人民军的炮兵不止榴弹炮一种!

上午十一时许,正当滇军攻击队形距离人民军主阵地六百余米时,一声炮响,永生难忘。人民军迫击炮终于抓到了最有利的攻击机会!近300门迫击炮一起开火,那一瞬间炮弹的呼啸声撕裂了时空,幸存的士兵回忆,仅仅是一瞬间,炮弹就像妖怪的嘶吼,雨点一样落下来,根本听不见炮响,只能听到一阵风一样的哗啦一声,整个队形就消失在浓烟中,纷飞弹片在血肉中肆意撕扯,残肢断臂,鲜血横流,滇军的队形完全被打崩,幸存者疯狂呼号,四处奔走,伤重者嚎哭呻吟,呼天抢地。

“冲锋号!人民军前进!”张贯一喝令道,“教导团侧翼突击!击溃他们!”

人民军蜂拥而出,闪亮刀丛直扑滇军前锋,龙云手下的滇军也真是些好汉呐,被炮火打得七荤八素,一看到人民军的突击部队,二话不说,抄起一切可以肉搏的东西向人民军反扑。这一次绝望的反击让滇军彻底认识到了与人民军肉搏战上的差距,当这些吸了鸦片的亡命之徒看到人民军战士鬼煞一般的眼神时,瞬间吓得夺路而走。

龙云面对如此变故,急调骑兵增援。正面滇军与人民军鏖战的时候,滇军骑兵团从侧翼绕过正在突击的教导团,直扑阵线身后。首当其冲的教导团立即发现了滇军的意图,集中重机枪对机动的滇军骑兵进行拦截扫射。教导团机枪手们沉着的向高速移动的骑兵扫射,直到马刀砍到自己头上,后卫步兵则端起刺刀,就近向滇军骑兵对冲。步兵向骑兵对冲!人民军步兵没有见识过骑兵冲锋的威力,此举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缠住了大部滇军骑兵。滇军骑兵的例子再次证明,火枪时代的骑兵已经完全沦为弱势兵种,在意志坚定的步兵面前,骑兵毫无胜算。滇军骑兵团大部崩溃,侥幸突破侧翼的人马毫不迟疑,继续冲击!

张贯一面临着一个抉择,他已经无兵可用。要么,现在就走,将几万大军丢给龙云,要么就带上所有指挥部的人亡命一搏。他选择了后者!

张贯一铿锵一声抽出指挥刀,横跨马上,喝道:“俺在东北就是个骑兵!俺现在还是!有马的跟俺冲!”

张贯一在东北原是马匪,被张作霖看中送去了日本,如今横刀立马乃是本行。骑兵对冲,讲的就是气势,张贯一早就说过,对冲的时候,决不能躲,就是死,也要血溅五步,尸体也要倒在敌人身上!

人民军凑出通讯用的几十匹马,警卫排抄起大刀,直向敌骑猛冲!滇军骑兵哪里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对手,只见那带头军官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左劈右砍,犹如狼入羊群,每到一处,皆是一刀两断,连人带马砍成两半。杀得滇军四散奔逃,龙云败局已定。

随着教导团包抄左翼成功,滇军终于崩溃,在右江大弯曲部,滇军自相踩踏,落水而亡者不计其数,全军战损两万余人,元气大伤。

龙云哀叹,右江一战,赤军勇气在我之上。

孙中山赞曰,右江大捷,西南唾手可得也。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名谦听到大捷的消息,面对如血残阳,两行眼泪尽情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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