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出门遇贵人 - 血红之日 - 风帽穿甲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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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出门遇贵人

电白县,积善堂。

栉比鳞次的房檐之下,远远的就听见李德胜愤怒的声音。他当然有理由愤怒,因为把主力旅带回粤西,他放弃了南宁玉林一线,这个做法是贯彻了名谦的保存机动兵力,相机打击敌人的方针。然而,南宁玉林毕竟是城市,人民军西征桂系,死了这么多人,废了这么多子弹,说放弃就放弃,谁能没点想法,别人也就是想法,张贯一可不这么看。李德胜是以军事统帅的身份总领第一旅的,除了行政职务以外还有军职,而张贯一是最高军事长官,加上孙璇这个小姐的急脾气,政治局在名谦缺席的情况下,三票赞成把李德胜给抓了起来,先关禁闭,等名谦回来以后大家再做决定。

就这样,倒霉的李德胜被关了一个月,差点被内务人民委员会安上通敌的罪名,幸亏当初名谦设定机构的时候只给了执行权,没有给决定权,否则不等名谦回来估摸着他就能吃上鸡腿了(杀头饭)。

政治局和内务人民委员会直接把一方大员给抓了起来,而且没有引起军队哗变,这在民国历史上也算是头一遭。名谦清楚的知道,自这件事开始,谁也别想带走任何一支人民军部队,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声望和能力,都不可能对抗中央决定。就李德胜的事情,名谦在三水战役的时候就跟张贯一谈了一次,保持机动兵力,存人为上的方针是大家认同的,如果李德胜分兵把守两地,不仅一时间无兵可用,而且有被对方抓住破绽各个击破的可能。放弃两地,细节上难以接受,但总的来看是对的。三水战役就是非常好的说明,这个结论也被政治局所接受了,愤怒的李德胜也就有了在积善堂愤怒的机会。他愤怒的原因是政治局做出的第二个决定——休整。

李德胜横眉怒目,用他的湖南腔慷慨激昂的演讲,掷地有声的话语把桌子都敲的咄咄地响。“累了就要休整吗?我也知道,战士们都很疲惫,都是翻山越岭,断粮参加战斗的,部队伤亡较大,需要整备。但这不是理由,申葆藩和邓本殷打黄明堂,黄兵败而走,下落不明,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我军只要大兵压境,必能一举击破,如此良机,失之可惜啊!”

孙璇听罢眼睛一斜,便落在名谦身上,问道:“名谦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名谦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就这帮子的战斗力,我们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时机这个东西,有两种,一种是两军交锋,我们打他将胜未胜之时,这叫旧力已尽;另一种是打他战胜之后,这叫新力未生。现在动手,达成战役突然性,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可眼下秋收在即,怎么着也得先把粮食准备准备吧。”

“我也觉得是,”陈独秀不懂军事,但钱粮的事情他是懂的,“我听管农业的同志们说了,秋收最怕天气转冷,今年本来播种就晚了一些,秋收可要抓紧,这么多粮食烂在地里,明年可真要青黄不接了。”

四比一,李德胜又一次成了少数派,而且这一回名谦也不站在他一边。平心而论,打,胜算极大,等等再打,胜算依旧,李德胜的战略嗅觉自然不被接受。在根据地各种事务压力下,劳动党最终决定等到冬季再动手。

广东南路八属,处于北回归线以南,常年气温超过零度,一片热带风光,冬天阴冷潮湿,有深寒彻骨的名头。在这种时候,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不想在外面吹半刻冷风。

绵绵细雨之下的冬日,阴冷的空气连老鼠都不愿接触,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官员打扮的人抱着竹炭火盆,使劲搓着双手,往自己脸上揉着,身边的女人忙不迭的送来热酒,一碗黄汤下去,身体里总算有了一丝热气,伸手就往女人大腿上摸了一把。对面的男子一身青灰长袍,看起来像是乡绅,夹起一片牛肉,脸上露出一种惊喜的表情,大冬天吃一口酱牛肉真的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正在二人在屋子里尽情享受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这么大冷天谁会上门呢?官员不高兴的将门打开一条缝,不想门外的男人竟直接闯了进来!来人不过一米六的身高,却是黑面爆须,眼中寒光如电,让人不寒而栗。就在他愣在当场的时候,来者怒道:“我是陈大帅派下侯专员!这是委任状!你是这里的地方官吗!”

官员一听来者不善,那委任状晃了一下,也没敢认真看,涩声问道:“正是下官,不知长官来寒舍,有何贵干啊?”

“混蛋!”大胡子军官上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打得他两眼金星直冒,吼道:“申将军有令!彻查河防!不知道前面吃紧吗!跟我去河边!”

那官员哪里敢懈怠,屁颠屁颠的就跟了上去。申葆藩确实是有过加强河防的命令,根据申某人的意思,所有的船只都要拖到西岸凿沉,片木不得过河。在这种低温状态下,如果没有船只,任何军队都是不可能涉水渡河。申葆藩学问确实不错,还知道泰坦尼克号的旅客在低温下挣扎十几分钟就往生极乐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几十年后,一直叫志愿军的部队在零下27度的气温下涉水突破临津江。

官员一路上是一问三不知,让侯专员非常气恼,很显然,这个地方官根本没有严格落实命令,当地的船只并没有遵守河防令。“长官,”官员谄媚着拿出一串银元,“长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呀!”

大胡子闻言哈哈大笑,顺手接过银元颠了颠,还真的挺有分量,大笑道:“这不可能!我们是人民军!”

官员一下子就被身边的几个士兵按住,一支手枪就顶在菊花上,脸上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大胡子满意的笑道:“不错!居然留下这么多船,你可真是个……狗官呐!告诉你!我就是人民军侦查队长——罗三炮!一回生两回熟,多谢你的银子,咱们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战士们就把这个立了功的狗官丢到小船上。

张贯一对申葆藩的官僚体系实在是无语,人民军前锋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部过河。

当天夜里,罗三炮的化装侦查队压着这个县长赶往下游一座公路桥。侦察队只有十二名队员,身穿敌人军装,蓝色大盖帽工艺还颇为讲究,可见这些兵平日待遇还是可以的。罗三炮牵着县长的手,如同兄弟一般,说说笑笑,向桥头款款而来。

受桥的敌军是一个班,也就十几个人,县长看到这些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罗三炮扭过头去瞪着县长,只见此人汗流浃背。不等接近,县长看着守桥哨兵,愤怒的骂道:“这不是应该有一个排吗!你们许长官去哪了!”县长当然非常愤怒,如果这里有一个排,他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摆脱侦察员,然后带着这个排与侦察队一搏。

那哨兵一看是长官视察,也不敢直接说出缘由,含糊说道:“县长大人,他们不是去那个啥了吗?”

县长心中五味杂陈,欲哭无泪,这其他两个班的士兵正是被他调走去修房子去了。这间房子是他买给小妾的,平日在几个女人间穿梭,旬日一换,不啻帝王之乐,只是今天这一回却是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罗三炮却不知道这些,如果那两个班士兵跑了回来,这边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那两个班去哪了!”罗三炮喝问道。

县长看着小军官无助的眼神,知道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专员,这两个班别处公干,暂时没法回来。”

罗三炮拿出委任状,喝道:“全体集合!”

十三名士兵稀稀拉拉的站成一排,罗三炮冷眼一扫,大声喝道:“现在开始检阅!枪上肩!子弹退膛!”

士兵们还算熟练的将子弹退出步枪,汉阳造步枪是五发弹夹,但通常不会装满,如果不是临战,只会在枪膛里装上一发子弹,而沙袋工事里的重机枪一般不会掀开护布,这一下子弹退膛,可以说是彻底解除了武装。罗三炮略施小计,借口检查枪械,便将这十几个人全部控制了起来。来人既有委任状,又有县长陪同,想当然的以为是“侯专员”,却不想来人全部是人民军侦察部队,糊里糊涂的享受了俘虏待遇。

罗三炮有些恶作剧的拍着县长的肩膀,说道:“县长大人啊,有句古话叫做上有所好,下必必投靠。”

“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吧。”县长纠正道。

罗三炮咳嗽一声,江洋大盗都是听书的出身,哪里知道这些文言文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吧,道理是一样的。您自个儿都是个不做事的主儿,底下那帮子啥事干不出来啊,不要伤心啦,我们人民军优待俘虏,您啊,好烟好茶伺候着,等会儿我们把那两个班也捉了,再给您送家里去。”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将一个水烟筒递了过去,又给了士兵一些柴火,关进哨所。

就这样,罗三炮等十二人,一枪未发,凭着一张假证件就把这个关键节点拿下了,人民军不仅掌握了守卫部队的底细,而且问出了口令。申葆藩和邓本殷两军的联系就这么被完全切断,邓本殷远在海南,对这件事情毫不知觉,而申葆藩还在钦州搓麻将的时候,人民军连炮兵都已经切入纵深上百公里了。如果说北海是珍珠之乡,此时申葆藩这个大贝壳已经是千苍百孔。

人民军大势一成,孙武在世也是救不了。邓本殷见过名谦,去过根据地,知道劳动党的厉害,当时为了联络感情,送给名谦一匹东阳白马做礼物,给足了面子。如今各为其主,人民军从南宁玉林一线收缩,邓本殷就知道大事不妙,北海只放了投诚的彭智芳一部作为守备,说白了就是弃子,琼崖贫苦,少几个人吃饭也是很好的。就在罗三炮卡断公路联系的同时,人民军主力一旅以牛刀杀鸡之势发起突然袭击,彭智芳毫无抵抗能力,束手就擒,余部溃散,申葆藩在北海的残兵上百人连夜逃往钦州。

罗三炮幸灾乐祸的看着狂奔一夜的申家军,这些士兵拖着沉重的脚步,或是跑丢了帽子,或是跑丢了枪,个个失魂落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不接上气,差不多的已经断气了。

“口令!”罗三炮窃笑的喊道。

溃兵一路狂奔,哪里还记得什么口令,听到口令二字便知道是自己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嚷道:“口个屁啊!后面是赤匪!”

“口令不对!”罗三炮心里已经是笑得前俯后仰,“再答不上来我就开枪啦!”

溃兵对敌不行,一看自己人抬杠,心中一腔邪火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张嘴就问候侦察队十八辈祖宗,连骂数十句脏话经没有一句重复的。

“县长说啦,答不上口令的都是赤匪!再不老实,别怪我机枪不认人!”罗三炮嘴角一横,摆出一副要开枪的架势。

溃兵气恼之极,心想,这不知哪里来的死心眼,这是不是人民军一眼还看不出来吗,只是人他不认识,马克沁机枪他是认识的,这玩意儿要是搂了火,没遮没栏的,这帮跑折了腿的是一个都活不了。溃兵一边暗骂蛇精病,一边哭丧道:“老兄啊,我们是前面来的,真不知道什么口令,是不是赤匪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吗!咱这还有几包烟,要不弟兄们拿去放松放松?”

罗三炮沉默了一会儿,故意沉声说道:“那个!有烟啊!这样,申司令发了话,说赤匪狡猾,这样吧,你们集合,把枪凑一块放好,空着手过来,我们弟兄们见个面,大家喝点水,也不能太为难大家不是。”

溃兵此时不少人已经把枪丢掉了,又冻又累又饿,昨夜的热汗现在都成了冰水,一看对面还有一锅开水,早就不想等了,一些士兵听到这个,空着手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我的枪已经丢了,我先来。溃兵们一看,纷纷将累赘丢到一边,有的甚至子弹盒都丢了,拿着搪瓷碗跑过来喝热水。罗三炮也不再拒绝,只是让侦察员们将溃兵引到一边喝水。侦察队昨夜在此点火,几堆篝火将这一片土地都烧热了,不再潮湿,溃兵们也顾不得地上黑色炭灰,横七竖八的在干泥地上坐的坐躺的躺,确实是累坏了。

罗三炮笑着给大家递水,说道:“弟兄们,枪是长官的,命是自己的,大家伙多喝点,别冻着自己,待会儿啊,我给大家做点吃的。”

溃兵一听说有吃的,立即来了精神,嚷道:“哎哟我的亲哥哥呀,吃的在哪呢?”

罗三炮哈哈一笑,扬声道:“大家不要着急,等会儿后面的部队过来,就给大家发干粮。”

一个军官模样的溃兵一听,立即觉得不对劲,说道:“兄弟莫开玩笑,等会儿那赤匪该追上来了!追上来了,哥几个那都得没命啦!”

侦察员们听完哈哈大笑,弄得溃兵面面相觑。罗三炮收起笑容,徐徐道:“这位老兄,你才是开玩笑,人民军优待俘虏,要不然,我们烧这么一大锅水干什么呢?”

话音未落,身边的人民军战士已经摸出了手榴弹,小军官顿时明白自己已经做了俘虏,只是现在手里都没有家伙,想要反抗也不可能了。罗三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所有人坐下,笑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枪是长官的,命是自己的,想打的,回去把枪捡起来,我们奉陪;不想打的,坐着等一会儿,喝完热水,我们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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