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正面相抗
“别动!”琬琰不明所以,刚想挣扎,何广砚压在她头顶上的手又往下摁了摁,“西边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正往咱们这个方向来,人不少,有百十人上。”
何广砚神情肃穆,再找不到半点方才挑眉逗弄琬琰的影子,耳贴地面仔细听了听,压低声音,据实相告。
“这么多!”想想他们左右也不过八九十人的队伍,琬琰安放的心又猛然悬在了半空中,“可是那边派来的追兵?”
“脚步杂乱,并无秩序,应不是有组织受过长久训练的人马,但也难保不是故意迷惑,让咱们松懈,放松警惕。咱们先埋伏着,看看清楚再说。”
“嗯!”琬琰紧张的攥紧衣袖,跟着何广砚的指挥,躲到了一旁更为茂盛的野草丛里。
夜黑风高,草影斑驳,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此处有人掩藏于其中。
不多时,说话声与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里正,里正!咱们为何不走官道,偏要绕道往这山上来。这黑灯瞎火的,多瘆人啊!别说孩子了,一会儿我这大个子的,也得给吓着了!”
一名壮汉朝四周漆黑鬼魅的林丛中瞭了一圈,赶紧追上了走在最前面鬓胡花白的老人。双手揣于袖中,缩了缩脖子,带着埋怨的口吻急问道。
“滚!你个中看不中用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得了这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从前半夜下地割草也不是没有过,怎么这会儿胆子全叫那些泼皮的烂狗给吞了去!
眼下,咱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必须绕道山林,让有孩子的把孩子的嘴巴都捂了紧,翻过了这个小土丘,咱们就有救了!”
老者恨铁不成钢,抄起手中的木杖往那名壮汉的屁股上虚打了两下,而后驻足稍歇,平稳了一下乱掉的呼吸,苦口婆心的解释了两句。
不错,何广砚听到的脚步声并非什么冯唐派来的追兵,而是前几日苏翊和陆鹤川在驿馆旁,偶遇的后丘村村民。为首的老者,正是那位见识不俗的里正。
此刻,他们正拖家带口,往征北军新营区驻扎的方向走,一行人如先前一样,分为两拨。
前面的,与普通乡下人无二,面色红润,脚步行健,后面的,还是一个个用棉布裹着口鼻,面生虚汗,步履蹒跚。一眼便可看出,都是些身体不适,生了病的。
“里正!都这时候了,您打我也没用啊!”壮汉拂去里正手中的木杖,跳开两步继续顶嘴。
“那冯老贼派出的人马几次差点逮着咱们,咱们不一直向北走,反而撤回找到人家的老窝来,这,这能行吗!
您别怨我说泄气的话,我看啊,那征北军的头头实在年经,真不一定能靠得住,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就算是陛下的龙撵亲自到了,搞不好也不能拿那冯老贼怎么样。”
壮汉的音量越说越大,招惹的后面离得近的村民,纷纷伸长了脖子。里正向后睨了一眼,拎起木杖,一把打在了壮汉的后脊上。
“就知道胡说,你懂什么!”许是意识到声音太大,在寂默的山林中格外显眼,大斥一句后,里正放低了几许。
“征北军那是大卫北防的城墙,有他们在一日,黎国那些粗鲁的蛮子就不敢南下一寸,跟他们相比,建武军这种靠着上供油水盘踞在睦州城的地头蛇,算的了什么。
那冯老贼说到底,不过就是洛京城里的一条走狗,堂堂的北定王世子不敢跟他对上?我呸!绝不可能!”
“就算敢跟他们对上,那也不一定肯为了咱们这百十号人,花这么大的血本。咱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都是贱民,命还不抵一把匕首值钱。”
说到此处,壮汉的言辞颇有不甘,双手揣于衣袖,落寞的摆过去了头。
“人虽要有自知之明,但也不能自轻自贱。冯贼为祸睦州城多年,自然视人命如草芥,就连他营里的那些亲兵也难逃被打被杀,何况咱们。
但我瞧着,那苏将军是个能体察百姓疾苦的,还有与他一道的那位面如白玉的小公子,更是人中龙凤,不可小觑,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能以小博大,借力打力替咱们声张。”
说着,里正从怀中掏出当日苏翊交给他的令牌,手指不停在牌面上揉搓,拭去浮灰。
“你看这令牌,正是那日苏将军给我的,虽然有了此物,咱们可以在乾州落定安居,可头上还是悬着那把刀,随时都有可能在脖子上落下来。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铤而走险。这两日,咱们三番五次都躲过去了冯老贼的追兵,这次也必然能逢凶化吉,找到苏将军为咱们主持公道。”
里正握紧手中的令牌,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看着后面有些村民腿脚累了,正想放下行囊,稍作休息,立刻挥手,示意大家一鼓作气,加快速度。
“征北军营就在前面了,咱们不宜在犹豫,抱上孩子赶紧走,争取入定之前,穿过山林,赶到营门口!快!快走!”
里正在后丘村向来说一不二,很有威望,后面拖沓的百姓听闻里正如是说,蹲下去的身子又赶忙站了起来,安抚好怀中的孩子和身旁的老人,即刻加快了脚步。
怎料,这一行人还未稀稀散散的路过何广砚和琬琰藏身的草丛,身后猝然响起一阵凌乱靠近的马蹄声。仔细侧耳倾听,还有不少马上之人驭马抽鞭的声响。
里正顺着密林之中的缝隙回望,果然在百丈之外,隐约瞧见有若隐若现的火星,胆战心惊将胸腔里的那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立马招呼落在尾处的那堆蒙面村民,赶紧疾走。
“快!冯老贼的人追上来了,赶紧向东南方向跑,不要回头!”
里正一边呼喊着,一边由壮汉扶着小跑了起来,可毕竟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身强体健,才跑了几步,便觉着上气不接下气,再难向前一步。
“里正!不能歇啊,追兵就要追上来了!”壮汉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长了翅膀飞走,瞧见里正实在体力不支,赶紧抽了抽裤脚,蹲到了其身前。
“快,里正,您快爬上来,我背您走!”
“不,我走不动了,”里正虚喘连连,摆手拒绝了壮汉的好意,“先前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托你照拂我一路,可如今,不必了。
征北军营就在眼前,只要你们穿过这片山林,就能见到那位苏将军伸冤保命。
我这辈子的使命,就是要看顾好后丘村的老老少少,现下,算是圆满了。孩子,不用管我,你走,你快走!”
里正推攘着壮汉的后背梁,吩咐他赶紧逃命,可壮汉急的快要哭了出来,硬着脾气,非要带里正一起逃命不可。
“不,不行!您老人家不走,我也不走!您这一辈子,为了全村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咱都可不是那种被猪油蒙了眼的,良心都被狗吞到了去。您什么也别说了,赶紧爬上来,我背您走!”
“哎,你啊!”里正感动大呼,眼看身后追兵就要追来,执拗不过,只好俯下身子,趴到了壮汉的背脊上。
壮汉腿脚麻利,一看就是干惯了重活,不知疲累的,背上里正,立马撒开了腿随着人流跑去,可是还没跑出十丈,身后骑着良驹的精锐就追了上来。
“大胆刁民,哪里逃!”
一声震吓之后,后丘村的村民们算是彻底方寸大乱,开始毫无方向的四下逃窜。老人的哀嚎声,小孩的啼哭声,妇人的呼唤声,密织于山林中此起彼伏,俨然就是一副官兵手刃百姓的残暴之相。
何广砚眉头紧蹙,拳头紧握,放亮了眸子隐在草丛中。只有被他悉心护着的琬琰能感觉到,他心头窜上来的正义感,正抑制不住的令他颤抖。
冯唐为人冷傲,妄自尊大,但心思十分缜密,派来雷义手下的一千精锐,个个是智勇双全的好手。
眼见村民们不听招呼,还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为首的领队校尉思索了一下冯唐的嘱托,勒缰驭马,稳稳站好,从身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柄冷箭,搭在了随身携带的弓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