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渐迷人眼

三声信号鼓响，林岚踮起脚尖，双臂陡展，夹嵌在指间的翠蓝披帛凌空绽放，绚烂非凡。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袅袅琴音，林岚舞动起身姿，任凌空摇曳的披帛圈画出各种魅烨的轮廓。

随着十几种的乐器陆续融入，乐曲越发婉转动听，舞动的人儿跟着渐入佳境。每一次摇摆矫若游龙，每一次跳跃翩若惊鸿。引得场下不少夫人小姐们看的紧张愤恨，睁大了眼睛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饶是琬琰，也不得不承认，她舞的极好。

倏地，鼓点急骤，竹笛脆响，林岚甩动手腕的频率陡然加快。一个侧身翻转，柳眉下的杏目再无羞涩，饱含情意赫然向苏翊望去，希望自己这妖娆的身段能入他眼分毫。

谁知，苏翊的眸光半刻都未停留在中间的舞台之上，正旁若无人的越过层层人海，明目张胆看向插在琬琰鬓间的那柄玉簪。

特别是他薄唇勾起的宠溺和温柔，深深刺痛了林岚剪水的双目。

伪装好的隽颜僵硬了须臾，林岚向苏翊那边靠拢的身形翻然一转，脚踩莲瓣般轻盈的趋向永治帝与许皇后，将自小苦练的这一曲踏歌舞发挥的淋漓尽致。

最后，迎合着急促的鼓点，摆出了最自信夺目的曼妙姿态，完成了她宣告于世人的第一步。

如她所愿，这舞姿迷乱了有些人的眼。

“陛下，林岚这舞跳得着实不错，臣妾许久没看到这么好的身段了，”林岚曲罢，更为从容向永治帝和许皇后躬身俯下，许皇后伺机又向永治帝吹着耳边风。

“臣妾瞧着这林家小姐也很是不错，”永治帝还没发声，苏贵妃反而轻启丹唇，轻飘飘的接了腔，“可是陛下，父亲年岁大了，年轻人喜爱的这种吵闹怕是无福消受。”

“苏贵妃向来是安静无争的性子，今儿个怎么言语无端刻薄了起来，莫不是仗着陛下圣恩，要在自己的家的地盘上恃宠而骄？”

许皇后早就摸透了永治帝的心思，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将林岚塞进北定王府。平日里，顾念着苏家的态度，她很少与苏贵妃起争执，但此时非彼时，有永治帝撑腰，她有何不敢。

“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让娘娘非要给臣妾摁下这莫须有的罪名。臣妾自小与父亲膝前长大，自是知晓其喜好，不过是就事论事吧，不承想，竟惹得皇后娘娘动了怒。”

苏贵妃眼中泛起无辜，向永治帝恭谨的福着身子。

皇后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琬琰与翊儿的事在她这儿早就过了明面儿，一对好好的璧人岂能让这种这种不安于室的货色给拆撒，即便陛下有心压迫这事不成，也绝不能引狼入室，让皇后的眼线嫁入这北定王府。

“苏贵妃你…”许是被温氏的服软冲昏了头脑，许皇后盛怒难消，对着苏贵妃紧咬不放，可话说一半，就被永治帝调和，截了下来。

“好了，王叔寿宴，你们两个争执起来成何体统。心境不同，眼光自然也不同。皇后偏爱这林家小姐，自然百般皆好。而贵妃，似乎有其他心仪的人选，不如，说来听听？”

永治帝斜眼睨着苏贵妃，空闲的手指不断的在龙案上有节奏的敲击，偏偏是这种悠然的姿态落在苏贵妃眼中，让她浑身一颤。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有什么心仪之人。但既然陛下有意为翊儿择妃，自然要多相看几家小姐才好，毕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兄长和嫂嫂在天有灵，也自是希望为翊儿选个德才兼备的女子。”

天子圣意，岂容他人随意左右。苏贵妃机警的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反而以守为攻，给了其他有意将女儿送入北定王府的府第希望。

果然，话音一落，几位黯然失魂的小姐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只等与占得先机的林岚一较高下。

“爱妃说的没错，此事大意不得，优中选优才算不负启洺兄的嘱托。”永治帝叩击桌面的手指稍停，微微颔首，唇边噙着笑意越发朦胧，让人看不清，“范嵩，继续。”

手中拂尘一甩，范嵩赶紧又张罗着内臣们转场，按照早早备下的名单，宣下一位大家闺秀上场。

一展歌喉的赵小姐，拨转琵琶的钱小姐，才情咏诵的孙小姐，丹青泼墨的李小姐。

个把时辰渐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精心准备好的才艺个个出挑，一时之间，还真难叫人点出个伯仲。

终于，在所有人被晃花了眼，逐渐疲惫的时候，范嵩趋至台上，向永治帝回禀，“陛下，各家小姐均已献艺完毕。”

“没了？”永治帝依旧舒适的半倚在龙撵之上，眼中不显半丝疲惫，“爱妃，朕记得先前鹰扬宴的时候，你说何爱卿家的嫡女与你十分投缘，怎么今日不见她来献艺？”

永治帝的忽然发问，让苏贵妃心中微颤，下意识斜眸瞥了苏翊一眼。只见那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肆意的品味着珍馐，不免心头更是急躁。

脑中正飞快想着应对的说辞，忽的又听见永治帝出声问道，“何爱卿，你家嫡女可来了？若来了，喊她上来给王叔尽一尽晚辈之礼。”

来的路上，何宏昌已然被永治帝突如其来的‘关怀’震得警铃大作，入了王府更是一直闷不做声，想要置身事外。

不承想，该来的还是要来。

“臣，遵旨。”何宏昌硬挺着脊梁，垂下脖颈，音色肃穆凄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便躲也躲不过。

琬琰在林岚傲慢的向她告知各家小姐要在寿宴上献艺的时候，便知晓这一遭是躲不过去的。

多少人将她瞒在鼓里，希翼着看她出糗，她又怎能让这些人失望呢。没道理苏翊在她身前遮风挡雨，而她安居其后，偷享一隅之欢。

琬琰唇角微扬，秀鼻轻出一口浊气，理了理裙摆，淡定起身，临脚迈出之际，身侧垂落的左手被人一把握住。

“表姐，”吴承扬仰首轻唤，耸起的细眉尽是吐不尽的担忧。

琬琰唇边噙着的笑意扩大一分，隐在宽袖下的纤长手指反手攒住了吴承扬微凉的指尖，羽睫沉沉落下，又轻盈抬起，翩然抬足，踏入了众人瞩目的寰宇中央。

一步，苏翊放下酒盏，侧首相盼。

两步，陆鹤川轻置银著，烈酒入喉。

三步，动人心弦，众人翘首以观。

仿佛庭内所有关键人物都摒弃了杂念，全神贯注目视于琬琰，从样貌到体态，无一疏漏。

此前，琬琰虽有心遮掩与苏翊的事，但无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人早已略有耳闻，只是从未识过庐山真面目，不知这何家女究竟是为何人。

今日得缘一见，自然要看个清楚。何况，又是陛下亲自提起来的，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看着包括陆鹤川在内的诸多视线，纷纷落在芊芊细步的琬琰身上，从头至尾沉寂不出一声的梁昀若终于扼制不住体内窜上来的妒火，目光如剑，恶狠狠的射向琬琰。

一个名见经传的武将之女，她凭什么。

抢了鹤川公子，又抢了只有她才配有的光鲜。而她拜她所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也做不了！

她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