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以我之书
“鹤川公子言重了，也是我速度快了些，没瞧清有人过来，”琬琰展颜一笑，毫无芥蒂地客气回道。
看到佳人笑靥，陆鹤川这好几日毫无波澜的心境，终于起了几度涟漪，温润的勾起唇畔，侧身让了一步，留了琬琰宽敞自在，“恕鹤川冒昧，何小姐今日来这季芳斋，不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过几日打算将脂粉铺子重新开张，想寻个陶瓷作坊定制些瓷瓶，听说这季芳斋品相还不错，就过来瞧瞧，”琬琰直言相告。
“季芳斋的出产虽不是极品，可在这京中也算是能拿的出手的，我与这里的掌柜相熟，可需我引荐，让他拿些样子与你瞧瞧？”
陆鹤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原本只是借着订贺礼的由头来这铺子见一两个“客人”，完了事打算再往国子监那走一趟，时间本就紧迫，这会子偏偏就被绊住了脚，半分都不想挪动。
“可耽误公子时间？”琬琰瞧得出来，刚刚陆鹤川是办完了事情准备出门，又不是十分相熟，不好因为自己让人家耽误了行程。
“我如今还未承荫封，不过闲人一个，没什么打紧的事，”陆鹤川宽慰道，淡淡一笑，转身与账台后的王掌事使了个眼色，上前说道，
“王掌事，这位是永宁公府的何小姐，承扬嫡亲的表妹，劳烦王掌事将铺中上乘的瓷瓶样子拿来，给何小姐瞧瞧。”
王掌事秘密替陆鹤川掌管这季芳斋已有七八个年头，是个聪明机巧的活道人，公子的眼色他一眼便知。听了问话，连忙上前恭敬向琬琰执礼，招呼店中小厮将几个最好的样子拿出来。
“何小姐请看，这几款瓷瓶胎釉平整光鲜，造型奇异独行，是咱们铺中的招牌彩釉瓶，您可中意？”
琬琰执起其中一个头适宜，且流光溢彩的浅口瓶端详了片刻，暗叹质地做工确实不错。纹路烧制清晰，色泽华丽多样，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是做不来这等器物的。
只不过，现下权贵偏爱艳丽华贵的款式和纹样，工序繁琐，极费心力，彰显珍贵难得，与自己所需有些背驰，不知这季芳斋可会接自己这单子。
“季芳斋不愧是洛京城数一数二的瓷瓶铺子，样子做工没得挑，只是王掌事可接这定制的单子？这是图样，你先瞧瞧，”琬琰示意禅月递上图纸。
“这…”，季芳斋自打开张，所有的瓶子皆有坊中的老师傅自行设计烧制，沿用的都是当下最流行的纹样款式，从没有按照客人提供的样式定制的先例。
王掌事瞬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抬首扫了陆鹤川一眼。见他垂眸眨了一眨，默许应承，便没了顾忌，讪笑两声，说道，
“何小姐这图样甚为别致，清秀不失大气，简约又不失泽华，虽不比我这铺中的成品繁琐，倒也另有一番韵味，就这中间木塞的样式李某还是头一次得见呢。
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接活计的，况且您还是鹤川公子引荐来的，这单子自然是做得的，不知何小姐对釉色、规格、数量可有思量？”
“王掌事是个爽快人，我对这瓶子没什么多的要求，只要胎釉光滑，颜色中正，没什么瑕疵即可，小大尺寸均按图中这三种规格来做，数量上，可能做出几个样品先瞧瞧？若合心意，后续可是要与王掌事长期合作的。”琬琰温婉笑说道。
“自然是能行的，若能得了何小姐这种稳定的大主顾，我们这季芳斋也是蓬荜生辉啊，只是，请恕在下多说一句，您这瓶子还缺题字和铭文，惯常都是要加上的，您这块是？”
“铭文就罢了，这题字还在思索，尚无合适的大家能提书，缺了这块儿可是会影响成品效果？”琬琰打算先按图纸做几个样品瞅瞅，也得几日的空余解决了名号题字的问题。
“大的影响也不至于，可总归于最后的成品有些差别，若想尽善尽美，在下还是建议可以尽早定下来。若说没合适的人选，您眼前不就有一个嚒，还是名传天下的鹤川公子，不如？”王掌事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他与哪家姑娘行过方便，嘿嘿，公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定是心仪人家，作为得力的下属，该有推波助澜的这一下。
恩？陆鹤川？
经王掌事这么一提醒，琬琰转念一想，他还真不失是个好人选。且不论鹤川公子自身学富五车，书法造诣乃同辈中佼佼，若还能打出他题字的名头，还愁自己这玉汁花酿在小姐姑娘们中间打不开销路，只怕倒时是门庭若市，供不应求啊。
只是与他交情浅薄，几次谋面也是仗着表哥的缘故，若自己开口会不会有些唐突。再者，若因此又引人误会，再来一个梁昀若，自怕自己也是吃不消的。
思及此处，琬琰有些犹豫。
瞧出琬琰隐隐心动，又有些踟蹰，陆鹤川会心一笑，先开了口替她解了围，“何小姐无需顾忌太多，若能予你题字，乃是我的殊荣，不知？”
人家都大方应下，自己还犹豫个什么，能得陆鹤川题字，于生意定是利大于弊。
琬琰眉眼舒展，立刻抢道，“当然可以！额…我的意思是那就麻烦鹤川公子了。”
“以我与承扬的交情，何小姐不必如此客气，”眼见人儿瞬间去了愁思，满是眉欢眼笑，陆鹤川再也寻不见这几日总也褪不去的阴霾，浑身轻快了许多，对着王掌事吩咐道，“王掌事，劳烦取来纸笔。”
“不知何小姐这铺子可有了名号，”陆鹤川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圆润的纤白右手执起毛笔，落笔前向着琬琰抬眸问了一句。
“尚无，总想着起个不落俗套，稀奇些的，就没了主意，公子可有高见？”琬琰摇了摇脑袋，对道。
闻听此言，陆鹤川拾起手旁琬琰手书的图样，一眼被中间的桃色莲瓣所吸，斟酌了须臾，落下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自古莲以圣洁雅致出尘，我瞧着你这图样花瓣团簇，色泽稚嫩，还未全盛，不如以文对意，提为菡萏斋可好？”
“菡萏斋？”琬琰品着默念了一句。菡萏，莲之花苞，亦有水芙蓉的别称，兼具意境和文雅，既能与标志性图案交相呼应，又能给人一种含苞待放，焕发新生的期待与美好。用来作她这铺子的名号，真是再好不过了。
“公子当真现世大才，菡萏斋三字绝妙，有了你这亲笔提名，我这铺子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又多了一重保障，”琬琰毫无保留，夸赞起来，言辞中藏不住的惊喜，面上更是笑靥如花，整个人灵动肆意了起来。
“你满意就好，”陆鹤川只知自己此刻内心欢畅淋漓，有着难得的舒适快意，却不知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宠溺。
王掌事在一旁静静瞄着，更加深了心中的猜测。
“自然满意，公子这次帮了大忙，琬琰定要重谢，不知公子可缺什么，或者琬琰能帮衬什么，力所能及的，定当全力而为，”仙人就是仙人，妙笔生花，三两下就帮自己解决了大难题。
可与他到底非亲非故，得了恩惠自要报答，如此才能说得清道的明，被人传出去，自己的说辞也站得住脚。
虽然知晓他是人中龙凤，陛下偏爱的亲侄子，自己拿的出手在人家眼中可能仅仅是牛毫，但话还是要说，礼决不能废。
谢？
陆鹤川言笑晏晏，以掩盖华姿皮囊下的落寞和寂寥。
他要的于他皆是奢望，若从一开始就让他见识了这份动人心魄的笑意该多好，虽身处囹圄，可好歹绝望中还有束能唤醒神智的光抚慰着他。
可现在，时俱晚矣。
“小事一桩，不必介怀，况且你我之间何需如此生分，”
此话一出，吓得琬琰又是一个激灵，怎么又来个不许生分的，顿时敛了笑意，有些警惕的望着陆鹤川。
“我的意思是，以我与承扬兄的交情，帮他照拂妹妹理所应当，”察觉到她眼中的防备，陆鹤川不露声色的拂去哀伤，自欺欺人，补上了一句。又将妹妹两字咬的极重。
她就说嚒，谁会天天像苏翊那厮不着调，整日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鹤川公子还是因为表哥的缘故对她多了些照顾。
妹妹？若真能托生在政王妃腹中，有鹤川这样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做哥哥，那可真真幸福至极。
“话虽如此，琬琰还是受之有愧，改日，若公子有所需，琬琰还是会义不容辞，”琬琰放下心防，轻快说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陆鹤川没再拒绝，贪心的想着能得她一个小小的承诺也是好的，“王掌事，就照着这个题字将名号绘于莲瓣右下侧，三日可能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