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滴翠这次成亲,所有的一切都由兰秀准备主持。兰心没时间,不能分心,只向各位长辈说明滴翠母女对他的恩情,也说了彼此的姐妹情分,嘱咐务必一切齐备,他在甄世杰的督促下努力读书学习,天天忙到深夜,却还是免不了常常出错,常常受到责罚,也没少挨戒尺教训。
这天,甄世杰查考功课,不尽人意,喝令他伸出手来,便去寻戒尺。等他从抽屉里把戒尺摸出来,兰心的手也确实伸出来了,不过,五指蜷缩,别说打手心,估计碰都碰不到。可看他偷眼看他,他就明白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用手指去保护手心,不让打,这就是他对付他的态度。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逃避责罚,作着无声的抗议。甄世杰一向是疼爱这个弟子的,功课做得不到,打几下手板子作为教训,也是常有的事儿,他也没打算过多的跟他计较,却没想到他是这种态度,委实是让他有些伤心,他拿起戒尺又放下,实在是不想真的伤了他,一时又气愤难平,可到底是不能放弃他,也就意味着不能纵容他。他心中恼怒,却没有斥责他一句,也没有喝令他把手摊平,拾起戒尺,便直接一下子敲了下去。兰心故意蜷着手指,就是免得挨打,可这一计戒尺敲在手指头上,疼得他全身都颤抖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抽手逃避,第二戒尺又敲了上来,仍然打在手指头上,他惊痛的叫出声来,急忙将手收了回去,藏到身后,眼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师尊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戒尺仍然在他眼前晃动,兰心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因为怕打而蜷缩着手指,可最终招来的是他的愤怒,他这分明就是在自己找死。
记得最初几次挨打,师尊也让他自己撑着,每挨一下,他就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往往打不到三下,他就缩手躲避,或者手就藏到身侧去了,甄世杰催上半天,等上半天才打一下,这样断断续续打了几下,他也实在是不耐烦继续了,也不愿意每次都亲手抓住他的指尖打,即使是令他用另一只手帮忙,逼着自己领打,也多撑不了几下,伸伸缩缩,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又不想太逼迫他,不想加罚,令他吃太多的苦,但也不能容忍他继续畏畏缩缩,躲躲闪闪,便命他将手放在书案上,还能多撑几下,也明确告知,十下一组,中途躲避回缩,一切从头记数。他知道他的脾气,说到就能做到,不敢躲避,可戒尺到处,上面挨打,下面硌得慌,痛得他的心都颤抖了,第二下打来,他就忍不住往后躲避,却又不敢真的躲开,仅仅是稍稍撤退了一点点,戒尺没有打到手心,却击在了手指头上,手指顿时痛得失去了知觉,他不觉惊叫出声,眼泪簌簌往下落。看到师尊的目光,面对着沉重的威压,他虽心惊胆颤,仍然不得不稍稍将手往前挪了挪。甄世杰也没有说一句话,第三下又抽了下来。打到五下,他已经忍不住将手倾斜,连身子都跟着一并倾斜,是有心护痛,却不敢躲避,哪怕是受力的面积略小一点点都好。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却不敢躲避,甄世杰虽然恼他,也不想逼他太过,说的十下,他不会少打一下,但手上的力道却是可以控制的,后面两下就轻了许多。区区十下,却打的他涕泪横流,痛不欲生。甄世杰丢下戒尺,“以后就按这规矩来,不学好,先想想后果。”
自从挨了那顿痛打,想起挨打,他心里就直哆嗦。甄世杰以后打他,也命他将手放桌上,并垫上药枕。手心挨打,手背不会受罪,也是十下一组,兰心也不敢轻易躲避。他受不了的时候也不是没逃过,但师尊很少加罚,还是不忍心逼他太过。戒尺教训,惩戒一二,逼他上进,无意伤害他,严厉与关爱并存。
兰心知道师尊是疼惜他的,心怀侥幸,才想逃避,可看到师尊的恼怒,才知自己孟浪了。他也知道师尊的脾气,他若再在他眼前偷奸耍滑,下场会很惨,分明只会敲打两三下的,可能就会成倍的增长,他不敢再去挑衅他的威严。眼见着戒尺还要继续,他也知道师尊正在生气,不敢讨价还价,仍然颤巍巍的伸出了手,而且,这一回,他没敢蜷缩着手指,却努力的把手展平,可手指痛得麻木了,他实在是无法伸直,却不敢再有丝毫的敷衍。下一秒,戒尺打到手心,疼得他全身一颤,却不敢再收回去,努力控制住自己,努力去承受罪责。戒尺打的他痛不可当,却又逃无可逃。甄世杰狠狠的抽了几下,才问道:“你知错吗?”兰心含泪答道:“知道。”甄世杰冷冷道:“说说看。”戒尺仍然在眼前,晃得他心胆俱寒,兰心怯怯道:“没学好功课,还想逃避责罚。”甄世杰看着他双睫上的盈盈泪光,问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了?”他下意识的想向他求饶,“师父……“见了他的脸色,低声道:”弟子愿凭责罚,再也不敢了。”甄世杰脸色稍和,“那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兰心不敢奢望他手下留情,道:“责罚翻倍。”甄世杰见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心气也慢慢平了,道:“下不为例。伸手。”兰心见他不生气了,也有了承担责任的勇气,乖乖的伸出手,甄世杰也没为难他,又抽了三下也就罢了。兰心明白他的疼惜之意,努力把功课作的让他满意。
婚礼正日,兰家召集乡邻吃喜酒,叶泽同带着花轿,骑着白马,亲自到兰家迎亲,也给了滴翠十足的尊重与体面。兰家备下喜宴,招待迎亲队伍。叶泽同在外面与众人应酬一番,回头向兰心道:“新房设在集市的园子里,我已将私人用品都搬了进去,选了三男三女六个弟子伺候。众同门弟子都在那边张罗,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爹爹就请先用餐吧,我去看看滴翠。”
兰家给滴翠备办了18台嫁妆,四季衣服,皮棉单夹,八铺八盖,金银首饰,皆带着兰花图案,屋里摆设,床上床下,灯台马桶穿衣镜,脸盆脚盆洗澡盆,该陪送的全部陪送,真的是当嫁闺女办的。普通人家女儿出阁,也不可能有这么齐整。
外面鼓乐喧天,兰苑内,有人帮着新人梳洗打扮,滴翠一身红装,头戴花冠,已装扮完毕。兰心遣退众人,为她拂一下发丝,仔细端详道:“滴翠姐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滴翠道:“小姐……”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兰心道:“爹爹半生感情无所寄托,难得动了真情,他会好好待你的。你一生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了。好好与叶承嗣他们相处,遇上麻烦,也可以找蓝师哥。他也是与咱们一起长大的,也会帮你的。”“我知道。”“预祝你们百年好合,夫唱妇随,早些上轿,才赶得上吉时。来,我帮你盖上盖头。”滴翠拉兰心坐下,他却屈膝跪下。兰心一惊道:“你做什么?”滴翠按住他,不许她起身,道:“小姐,新人上轿前,都要拜谢亲人,拜别祖宗的。我父母双亡,兰家就是我的家。小姐视我如姊妹手足,恩深似海,报答不尽。主子周全我出阁嫁人,事事尽心安排,给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归宿。恩同再造。奴婢在此叩谢主子的恩德与成全。”“言重了。”“小姐若不让我叩这个头,我又怎能安心上轿?小姐是兰家的主子,我是兰家出来的人,也该向你磕头请辞。”兰心既为失去他而悲,也为她有个好归宿而喜,看他说得恳切,泪盈双睫,唯恐他花了妆容,就由着他了。磕过三个头,兰心为她盖上盖头,道:“你出了阁,就是义父的人,是我的长辈。以后不可以再叫什么小姐主子了,咱们是姐妹,你就叫我的名字。走吧,我送你出去,别误了吉时。”兰心将滴翠送出门去。
红绸彩花,一片喜庆之色。叶泽同迎她上花轿,转头向兰心道:“我先走了。”兰心道:“我打点一下家事,再来巫山贺喜。爹爹请上马。”
兰心到底是因为家事而耽误了,他虽然纵马轻骑,赶到巫山,已不及赶上拜堂吃酒。只听说叶泽同滴翠皆是按正配规矩,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他也累了,且先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