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正月16，兰心第二次受到师尊的家法惩罚，是在傍晚时分。还是因为医药上的问题，兰心学习不到，甄世杰一怒之下，就抽了捧瓶里的鸡毛掸子打了他。有毛的一头抓在手里，将那一头有大指粗的竹杆就抽了下去。那又粗又韧的竹节，挟怒而发，一道肿痕横贯穿手心，手指头被击处痛得失去了知觉，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兰心本是甘愿领罚的，可没想过如此厉害，仅仅一下，就承受不住了，收手躲避。甄世杰见了更是怒不可遏，劈头盖脸的向他抽去，兰心情急之下，免不了双手护住头部脸孔等重要部位。鸡毛掸子挥舞的激烈，多数抽在她一双手臂上，也有不少落到了双肩与后背。
有了上次的经验，灵仙一发现，便报与兰秀玛雅知晓。他们自然也会赶过来为他讨饶，护着他不再挨打受罪。却惹恼了甄世杰，狠狠的扔了鸡毛掸子，喝令他去祖师香案前思过，想不明白就一直跪着。
他怒气冲冲而去，兰秀又忙着去安抚他，让玛雅陪着兰心。兰心不敢违逆，挪到祖师香案前上香请罪，长跪思过。香案前原来就摆有蒲团，甄世杰也是许他用的，跪在蒲团上，虽然也是双膝承受身体所有的重量，总比直接跪在砖石上要好，至少不会让膝盖受凉，难受也未必能够减轻多少。惩罚从来都不是伤害。甄世杰无意折磨他，打他骂他都是盼着他学好的。兰心劝玛雅回去歇着，玛雅不从，坚持守着他。兰心也无可奈何。
半个时辰后，兰秀回来，道：“心儿，喝点参茶，否则怎么坚持的下去？”玛雅道：“姐姐，爷他答应放表妹起来了吗？”他这声姐姐，无疑是指与他同侍一夫的兰秀。一开始，他是跟着兰心一起叫姨娘的，可甄世杰听着难受，兰秀成了姨娘，她不成了姨父了？那他不是欺负了外甥女，乱伦败德？后来就只能各算各的了。她叫兰秀姐姐，叫兰心表妹，这辈分够乱的。不过，这会儿谁也没心思计较这个。兰秀道：“师兄那水泼不进，我怎么说他都不理会，到顶了，扔了我两个字：‘随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兰心跪了这半天，已经想明白了，道：“姨娘，表姐，我求你一件事。”兰秀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别说什么求不求的。”玛雅道：“是眼前的事吗？我去求爷，他不管不问的，孩子总不会不要了吧？”他就掉头往外走，兰心连忙拉住，道：“别，表姐，千万别再火上浇油了。”“怎么？”“我做错了事，师父罚我是应该的。你们出面讨保，以人情相要挟，干扰到师父教训我，生气也是难免的。你们越是护着我，师父越是会恼我。若是再以孩子相要挟，只怕是万劫不复。师父真的会不要我这个徒弟了。”兰秀道：“你是说师兄罚你跪，是因为我们不该来？”“姨娘息怒。将心比心，若是姨娘处在师父的位置也会生气的。弟子犯了过错，该受惩戒，每次都有人干预，师父也难以管教，我若有了倚仗，以后就更不肯用功了。我知道你二位是疼惜我，怕我吃亏，我感谢你们的呵护。可师父也是盼我学好的。同样的爱护，不该有冲突，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姨娘，表姐，你们是师父的人，理当好生照顾他老人家的饮食起居，其他的事就别再过问了。”玛雅道：“没人管他的事儿，我们只是不忍心看你吃苦受罪的。”“我知道，谢谢你。可是师尊管教弟子，姨父教训甥女，是天经地义的。无论是杏林一门的门规，还是姨父的家法，都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师父无缘无故或可袒护一二，确实是我有错，惹师父生气，便该领罚，不容宽纵。我相信，在师父心底，也是疼惜我的。不论他放出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愿意承受，请二位千万别为我和师父置气。若是因为我伤了你们夫妻的情分，兰心就真个万死莫赎了。”“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你挨打受骂，不闻不问？”“两害相权取其轻，管不好还会让彼此都为难，倒不如袖手不问，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玛雅还要说话，被兰秀阻止了，兰秀伸手拉过他道：“咱们走吧，别再给心儿招来祸患了，他们师徒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别再出头插手了。我送你回房。”玛雅还想说什么，被兰秀拉走了。他们走了，就剩下兰心长跪香案前。
午夜时分，万簌俱静。书房的门依然大大的敞开着，无人敢靠近。兰心跪香思过，其他的人也不能安睡。
甄世杰去看玛雅，玛雅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他推出门外，重重的扣上了门，让他吃了闭门羹。至于兰秀，他根本没有回房间，静静地站在主院门口，远远的看着书房。在那片暗夜里，一对红烛，两点火焰，在夜风中跳跃摇曳，如同精灵般灵动，守护者眼前的人儿，是书房的唯一活力与热气。兰心已经换了好几次香，烛火终于被风吹灭，只剩下袅袅烟雾。书房中只剩下三只亮晶晶的香头，孤寂而无奈。
兰秀远远的看着暗影中的侄女，心中十分难过，他却不能陪伴兰心，不能去安慰她，呵护她，他倒是不怕甄世杰责怪，却知道他的脾气，她实在不忍给兰心招来麻烦，却也不能自己去休息。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即使什么也做不了，心中也安慰些。
甄世杰走近他：“你还在这儿守着他？”兰秀嗔恼的走开几步，不跟他说话。甄世杰道：“夜寒风冷，你不给他送件衣服去？”兰秀没好气道：“不劳甄爷挂心，心儿挺的住。”“我知道他熬的过去，可你不心疼吗？去给他拿件衣服。”“还是别坏了爷的规矩。”“你跟我赌气，吃亏的可是兰心。”兰秀无可奈何，也不能不去，道：“先说好了，你让我去的，不能怪到他头上。”“你道我就不疼她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
兰秀为兰心披上披风，兰心轻轻系好，问道：“姨娘怎么来了？”兰秀轻轻拥着他，为他取暖，问道：“心儿，还吃的消吗？受不了就说一声，我去找他理论。”兰心道：“我没事，姨娘不用为我担心。天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他成心是故意整你，你还逆来顺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