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有序（1）
翊王从他这个儿子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倔脾气，又天真无邪的孩子。他很少会认定什么事情，但只要是他认定的，除非他撞到了南墙，所以无人可以让他回头。
小时他喜爱吃一种茶果，但这种茶果中，有一位浆红果，只有初夏之际才会结出果实，用这种红果的汁液，才能做出他喜欢吃的那种味道。
那一年，红果的果期过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一整年都吃不到那个红果做的茶点了。因为这件事情，宋熠的母亲，还写信给翊王，翊王当时在寒冷一些的梁国边界驻守，希望他可以想点办法，找一些新鲜的红果，给什么都不吃的宋熠。
红果千里迢迢送回去的时候，剩下的都也已经不新鲜了，做出来的茶果，很显然不是宋熠喜欢吃的味道…
“爹，您在想什么？”宋熠醒来有一会了，但是翊王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翊王淡淡一笑“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的那种用红果做的点心。”
“怎么不记得，当时我整整三日，什么都不肯吃，娘说您找到了做茶果的原料，大约十日后，就能再吃上。”
“那你还记得，后来你怎么样了吗？”
“十日之后，我总算是吃到了用爹您寄来的红果，做的茶果。我好想忘记了那茶果本来的味道，就觉得那些坏掉的红果做的茶点，真的是太难吃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喜欢吃了。”
翊王把手边的茶点，往前递了递“尝尝看，还是不是你喜欢吃的味道。”
宋熠歪头，看见茶盘上，冒着热气的茶，以及被浆红果自然染红的糕点，他拿起来一块，放在口中，酸甜松软的口感中，带着一点点牛乳的香气，依然是那么的好吃，但是宋熠明确的感觉到，他已经不再喜欢到，没它不可的地步了。
翊王从他的表情中，观察到了这一点，权衡再三后开口“儿啊，你觉得，今日你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的，就没有让你不在需要的一天吗？”
“爹，依素，找你谈过了？”宋熠放下手中的糕点，有些紧张“她怎么说？说要留下我吗？爹，依素…在那里？走了吗？”
翊王拉住情绪不稳的儿子，看着他现在的样子，问道“你，并不是想要什么长生，而是爱上了那位依素夫人啊？”
“她是大哥的女人，我如何能…能对她抱有想法呢？”宋熠没有否认，只是用他不能这么做的借口，搪塞过去。
翊王淡笑“你啊，还真的是，什么都不会掩饰。”
“父亲，我要去找依素…”
“她没有走，此时夜深了，你大哥，正陪在她的身边，二人休息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宋熠抬眸，却难掩心中情绪，有些不甘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翊王伸手，拍了拍宋熠的手背“你都说了，那是你大哥的女人，你不能觊觎，也不能得到的吧。”
“我也没有想要得到她，我只想在她身边，和现在一样，跟着她去见我在金陵见不到的东西，去听那些故事。爹您知道薛之遥薛老板吧，你能相信，那么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却为了自己的妻子，沉郁到几乎死去。跟在依素的身边，我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事情，看每个人的悲欢离合，看如同潮水一样的人生。我真觉得，这要比我在金陵快乐的多。还有，爹，我杀了一个人，可是，我好想并没有觉得，如同我想象的，那么的恐惧，那是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在我的身后，需要我。我就，觉得我自己，好像不是那么的孱弱，我甚至明白了，爹您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你要保护的，与您失去的，太多了。”
翊王伸手，抹去已经眼泪满面的儿子“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我，放你走呢？”
刚才款款而谈的宋熠，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无畏，而是一边说，手一边抖，眼泪更是比他小时候，哭得时候还多“你啊，总会后悔的。”
“爹，你答应了？”宋熠记得依素说过，最难说服的，是他爹，看自己父亲现在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被自己说服了，立刻从床上下来，伸手抱住自己的父亲“爹，谢谢您，谢谢您。”
“不必谢我，你只要，不怨我，现在松开了你，让你去闯荡就好。”说完，翊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臭小子，你什么时候，长大这么高大了呢？”
“爹，我都要二十岁了。”宋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手，他与父亲，很少有这般的亲近，可是父亲，却又这般的疼爱自己。
“依素夫人已经答应我了，说等带你去了湖州治好你的眼睛，再去降溟山转一转后，在你生日之前，回到金陵。让你在金陵及冠，及冠之后，这天高海阔，就任由你，去闯了。”
夜晚漫长，但天明也总有到来的时候。
阳光斜斜的从窗边照耀而来，落在宋律的身上，他一边睁开眼睛，一边伸手去摸怀中的依素，可是，他的怀中空空，嫁人无影踪，他立刻起身去寻，可刚刚坐起来，就看见依素背对着自己，站在窗边，正伸着手，好似想要触摸到这些让人身上发暖的阳光“你是碰不到它们的。”
“谁说我碰不到？”说着，依素转身，把自己的掌心，贴在宋律的脸上“你看这些阳光，把我的手照的多热啊。”
宋律看着明媚皓齿的依素，也伸出手，抚上依素的脸颊，把脸凑了上去，他总算再次亲吻上了那张，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就是这么的，满心里都是你。”
“那我开张解药方给你？”依素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在宋律的身边，笑容都多了很多。
“好，那你就告诉我，解药方吧。”宋律直起了身子，那认真的样子，倒是让依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依素，你若是有办法，就让我，从你的迷魂阵中醒来吧。”宋律放下了自己的手，而依素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气息冷了下来“你…让我帮你忘了我吗？”
“依素，我在收到宋熠的信的时候，我知道了你的近况，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就想要前往你的身边，看看你的伤势，在陪在你的身边，拥抱你，亲吻你。可你真的就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那么的害怕，你就要离我而去了。依素，我是第一次问你，想来也是最后一次，你能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吗？也不是永远，到我死的那刻就好，你陪在我的身边？”
依素皱眉，宋律确实如他所说，从来没有这么问过自己“我应该，不能…”
“你现在，应该不需要我的庇护了吧？”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需要你的庇护呢？”
“你没有否认”说着，宋律伸手，戳了戳依素脸颊上的酒窝“我很乐意庇护你一生，可是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男子，我应该没有那么能力吧。”
“宋律，你确定你要如此吗？”
“若我今日不开口，是不是明日开口的，就是你了呢？”
依素再次没有否认，她和宋熠这次来燕州，除了来见翊王外，另一件事情，就是这个。
“没事的，依素。能得你的一时陪伴，也确实，是我莫大的荣幸了。你让我感觉到那么的快乐，舒服。可是我好想，注定就不必拥有这些，你说过我会成为一代雄主，这话我信，可是，我自己说你能在我身边，我自己都不信。依素，求你，不然让我在这么的难受了。”说完，宋律还是因为不舍得，紧紧的抱住依素“我，我多么希望，我还可以自我欺骗我自己，多希望你能骗一骗我。”
依素伸手，穿过宋律的手臂，回抱住了他“陛下，你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与我说的，你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你每一件都没有落空。”
宋律还在哭，他想要尽快的把胸腔中，那悲痛到致命的情绪给发泄出去，只听依素继续说道“你说，你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希望能够成为太子，当上大聖的王，再成为五国中，唯一的帝王，再照顾我，和所有你在意的人。这些你都已经做到，或者即将做到。陛下，你从不说你做不到的事情。”
“放弃你，忘记你，我就做不到。”
“恩，可是你如同一日清晨，醒来的醉汉，酒醒了，你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好，我答应你，我会解了你的痛苦，这痛苦，因我而起，也确实，要我结束。”
“不，不，不”宋律感觉依素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可是他却挣扎了，挣扎着想从依素的手中，逃离开来“不要，依素，不要离开我，抛下我，陪着我，成为我的女人。”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依素还是用宋律难以抗拒的力量，紧紧的把他抱住，用法力，引出了他对于自己的情感。
依素这次，用了最以绝后患的办法，那就是用法力，硬生生的把他对自己的感情，给抽离出来，这样，宋律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起，与自己在一起的片刻，依素突然也流泪了，她与宋律，年少相识，说情爱，或许还没有那么的深刻，可是，他也一片真诚的陪伴了自己这么久，就这么的失去，失去这个，无条件对自己好的男人，实在是让她不舍得到了极点，但这对宋律是更加残忍的事情，她只得一遍遍的重复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