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慧觉受伤了
一阵山风吹过,才清扫干净的院子,又落了几片枯叶。
顾昭昭扫的有些烦了,看向仍是一脸淡然的慧觉,丝毫不倦。她噘着嘴将手中的笤帚往地上一掷,走到他身边将他的笤帚也抢了过来,赌气似的说道:“不准扫了,慧觉,你看这地上的落叶,根本就扫不干净,方丈他是故意的。”
慧觉的动作一顿,看向顾昭昭从他手中抢走的笤帚,朝她一笑说道:“错了就是错了,我本该受罚,方丈师傅这样做是让我记住自己的错,下次不要再犯了。但你没有错,你先回去吧,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扫干净了落叶就回去。”
“扫的干净吗?”顾昭昭抬头看向树上零星的落叶,又看向慧觉,问道,“你觉得你今天来救我做错了吗?那我问你,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来救我吗?”
她知道他肯定会来。
慧觉无言,低头看向被风吹的转了个弯又重新落在地上的枯叶。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是要说他肯定会说会来的,他会去救她的。不要说是重来一次,就算是一百次,一千次,他也是会去救她的。
但他不愿说,不能说,不该说。
慧觉从她手中重新接过笤帚接着清扫,顾昭昭也不阻拦,站在一旁看着他扫地,问道:“当和尚好吗?整日吃斋念佛,为的是什么呢?”
“修得大道方可普度众生。”慧觉的动作不停,口中答道。
顾昭昭淡笑,又问:“大道是什么?”
枯叶在笤帚下归作一处,慧觉头也不抬,照答:“修得了便知了。”
“何时修得?”顾昭昭问。
“得时修得。”慧觉继续答。
顾昭昭上前走了几步,来到那棵古树下,这些地上的落叶都来自于这棵古树。她不回头,继续说道:“就算你普度了众生,也度不了你自己,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会觉得很孤独。”
落叶被清扫干净了,慧觉站直了身子,答道:“与青灯古佛为伴,我不孤独。”
顾昭昭没有再说话,慧觉回过身来找她的身影,却寻她不得。片刻,枯叶像雪花一般飘落了下来。慧觉抬头看去,却见顾昭昭坐在粗壮的树枝上,不停的摇晃着树枝,树叶便缓缓而落。
“你别抬头,待会儿脏东西该掉到你的眼睛里了。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等我把树上的枯叶都摇下来了,再扫成一堆,我们就可以去吃晚饭了。”顾昭昭坐在树上朝他笑。
他是个傻瓜,顾昭昭觉得当和尚的人都是傻瓜。但也是她自己悟不到,才做不到像出家人一样,心系黎民。
早在她开口让他别抬头之前,慧觉的眼中就进了异物。他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揉了揉眼睛,眼中有些湿润。他再看向顾昭昭,却见她在月光之下,格外温柔美丽。
月光度在了她的周身,高洁神圣。
佛啊,你爱过吗?佛啊,你在听我说吗?
慧觉低下头去,再也没有看顾昭昭一眼。之前他问过同样的话,但是替普众大师问的,他心中清明,他知道这次是替他自己问的。
他傻,他痴。
扫净了落叶之后,二人便去灶房找吃的了。估计是有人知道他们还没吃过饭,特意留了一些。
二人用过之后,便各自回了房去。
房中,慧觉看着顾昭昭缝补过的衲衣,淡淡一笑。顾昭昭缝过的那个地方,摸起来还有些烙人。针脚稀疏,还不如他自己的手艺。但正是如此,才让这件衣裳越发的珍贵。
他自小在寺中长大,远离红尘,不知情爱是何滋味。倒是记得五年前寺中来了个书生,书生跪在方丈师傅面前,诉说着红尘孽障,说他只愿剃头遁入空门。
方丈师傅让他在佛祖面前跪了一夜,第二日问他是否还愿出家的时候,书生眼中如有死灰,仍是要出家。
寺中为他执行了剃发礼,但方丈师傅还未将他的青丝剃下,便从外面闯进来一位穿着红色嫁衣的姑娘。
姑娘扑到书生跟前,抱着他啜泣着说:“我们走,我不嫁人了,我逃出来了,我不要嫁给别人……”
慧觉当时就端着一盆水站在他们身旁,看着姑娘的眼泪,还有书生那死灰复燃一般的神情。原来姑娘的家人棒打鸳鸯,将姑娘许给了别人,今日就是她大婚的日子。
书生见心爱的女子要嫁作他人妇了,便来了甘露寺,想要剃发为僧。但如今心爱的女子逃婚出来了,他的眼中满是欣喜,也不顾殿中的僧人都在看着,只朝方丈师傅作了一辑便带着姑娘跑了。
后来他们如何了,慧觉并不知道。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情,原来情叫人死,也叫人活。
翌日清晨,顾昭昭才起了身子,出门准备打水洗脸的时候却见挑水的换成了慧心。她有些奇怪,边往木盆里舀满了水边问慧心:“慧心师兄,今天怎么变成你去挑水了?慧觉呢?”
她的心中一动,对着盆中的清水一照。她长得这么好看,再加上昨天她对慧觉说的话,难道说他昨晚想通了,决定要还俗了?
那个老头子只说要嫁给他们,但如今慧觉却因为她而还俗了,不知道算不算任务完成……
就在她胡思乱想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慧心将水桶里的水倒进了水缸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慧觉师弟今天去后山挑水的时候被山下的一群恶霸偷袭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纵使师弟会些功夫,但始终未敌。”
话音刚落,木盆“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盆中的水四溅开来,洒在了她的绣花鞋上。白色的绣花鞋立马变了颜色,她的心中一揪,转身便朝慧觉的房中跑去。
风在耳旁呼啸,身后是慧心叫她的声音,但她管不了了。她的脑中满是刘四走的时候让他们等着的凶恶表情,慧心说来了一群人,一群是多少?她不敢细想。
看着前面跑的飞快的女子,慧心怔愣着摇了摇头,看向地上孤零零滚落了一圈就静止不动的木盆一眼,捡了起来。却又发现自己的鞋子也被水打湿了,他伸手骚了骚后脑勺,自语道:“不过就是打斗的时候被揍了两拳,水桶摔烂了吗?”
方丈师傅用戒尺打他们手心都比这要痛呢。
顾昭昭推门而入的时候,慧觉正在自己替自己接骨。这倒不是刘四那群人打的,他们不会武功,平日里也只能欺负欺负那些妇孺百姓,在慧觉这儿是讨不到好的。
后山有个悬崖,叫望峰崖,悬崖陡峭,他们却偏偏将慧觉围到了此处,想要将他推下去。他们哪里是慧觉的对手,但不巧的却是打斗之间,刘四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悬崖跌去。
慧觉见罢,赶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把他拉上来。这时候那群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吓得都跑下了山去。
他们口中说着要将慧觉丢下悬崖,不过是刘四一个人出的主意,他们就是来撑场面的。此时见刘四快掉下去了,怕真闹出了人命自己脱不开罪,便一窝蜂散了。
刘四身材魁梧,慧觉死死的拉着他的胳膊,最后虽然将他拖了上来,但他的胳膊也脱臼了。刘四这回吓得厉害,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只朝慧觉一拜,便灰溜溜的下山了。
“咔啪”一声,骨头接上了,慧觉活动了一下手臂,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抬头看向顾昭昭。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走过来问他:“你的手怎么了?被打断了?是不是刘四那些人干的?”
慧觉一愣,顾昭昭一咬牙说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们,我去找他们算账!”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你别去,他们人多势众,况且经过今日一事,他们再不会过来了。我的手不碍事,也不是他们打伤的。”慧觉怕她这样莽撞的冲过去会吃亏,赶紧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