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富甲 - 叫你别撩我的剑 - 壑舟须臾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45章 富甲

阴阵被破,内堂中的诸位女眷再听不见细碎的呻.吟,感受不到脊背发寒,神色俱是一缓。

“瞧我这手……”打碎了茶盏的妇人强笑道,“这冰盏还是子文特意从西边捎来的吧,可惜了。还不快点收拾干净!”说到后半句时,她已恢复了平日的底气,对着使女板下了脸。

使女连声应诺,俯身去收拾碎片。妇人故作姿态地按了按眉角,想着身体到底是有些不适,不如趁机寻个由头回了,反正和这些出身“大户人家”的人总是谈不到一块儿。

妇人偏着头,目光正瞥向内堂的门厅,忽然见到两个陌生男子。当首一人眸子黑灿灿,明明不是那小孩一样的桃花眼,但眼中的情绪却那么相似。

好像隔了十多年,她又回到了那个穿着嫁衣进夫家的黄昏。嫁衣上的百鸟朝凤图是请关中最好的绣娘绣的,花了黄金百两,但这只是随着她到林家的诸样物什中不算贵重的一件。她的嫁妆装了足足十好几箱,沉甸甸的好像能将挑夫的肩膀压断。家中的长辈都说,他们杜家的女儿,出嫁的派头得是关中一等一的,这样才不会让夫家看轻。

彼时她的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傲气。即便没娘家替她准备的这些妆奁,她想着就凭自己的本事,也能让林家高看一筹。

然而走进林家老宅的那一刻,盖头被风吹落,她顺着那在半空中飘啊飘的红色帕子往去,便对上了一双……

在众人的轻声议论中,她好像看穿了自己无望的下半生。所托非人,不过是这个大家族中最不值得一哂的笑话。

妇人自嘲般笑笑,斜眼望向门厅,道:“这是哪家的贵客来了,我怎的没见过。”

众女眷闻言也停下了手中动作,偏头向门外看去。

沈恪四下扫视,没见到中年男子,便单刀直入,问道:“谁是林谕?”

林子由曾经和他提起过生父的名讳,但其时他并没有将这个名字和太原林家的某位联系起来。如果不是林子由自己说了,他恐怕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身世。

众女眷听到这个名字,有的抿嘴轻笑,有的低头默声,有的干脆和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找老三啊……看这年纪,不会又是私……”

妇人起身道:“寻他何事?”

沈恪定定地看了妇人半晌,想起林子由偶尔提起那位主母时的只言片语,几乎可以认定对方的身份。

“我找他……算一笔旧账。”沈恪笑道,“代林子由向他算一笔旧账。”

妇人听到那三个字,宛若被毒蛇咬了一口,既惊且怒,呵斥道:“哪里来的杂种也能进老宅,护院都死绝了吗!”

杂种。

他曾经听林子由如此自嘲。银白的月光洒在酒壶上,将对酌的两人都笼在一片静谧阴寒的冷色里。林子由离他坐得好近,但沈恪觉得他下一刻好像就能踏着那些冷光走到莫名遥远的地方。他莽撞地拉住了对方,对他说――

我爹娘老是埋汰我这个儿子不争气,你若不嫌弃,和我回去一趟,他们保准喜欢你这样的。

沈恪认真道:“我姓沈名恪,明州人士,家中父母明媒正娶,三书六礼一样不缺,实在当不起这两个字。”

妇人仍高声道:“护院呢!”

沈恪和气笑道:“他们恐怕是不会来了。再问一次,林谕在哪?”

他随意拍了拍腰侧的墨剑,众女眷发现他带着兵刃,登时乱作一团。年纪大的还能镇定坐着,训斥小辈两句,年纪小的早就瑟瑟缩着往后走。她们多大呆在深宅之中,少有见到外人的机会,何况是这样来意不善的外人。

妇人见众人慌乱,心中反而镇定了下来。她隐隐觉得,也许那么多年不堪忍受的日子,过到今天便算个头了。

“林家的男人都在偏厅议事,你若要寻他,去那便是。”她扶了扶发间的凤钗,昂首道,“你不是要代那杂种算账么?若是真能把林谕一剑刺死,倒算一了百了。”

妇人的眼角发红,隐隐是邪气入体的征兆。若是无人驱邪,早晚会疯魔而死。

沈恪拔剑,将凤钗斩为两段,冷声道:“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断的就不是钗子,是你的手。”

妇人松了半截凤钗,举起自己的双手,勾嘴笑道:“这双手啊……不要也罢。”

近二十年的年华都耗在了那样一个男人身上,这双从一众青年才俊画像中,单单挑中了笑容可掬那一幅的手,不要也罢。

妇人笑得疯癫,沈恪不再理会,随意从一个使女口中问出偏厅的位置,转身便走。

来之前他曾经想过自己要怎样算这笔账。杀人偿命,这个女子的账最清楚不过,但临了头他还是没下得去手。

萧道鸾见他杀意渐消,道:“你下不去手。”

沈恪不愿意承认,好像承认了,便对不起林子由痛失慈母的漫长岁月。他能想得出亲人离世时的悲痛,一个人无依无持在大家族中生存的不易,却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些苦难当成是杀人的理由。

他耸了耸肩,甩开萧道鸾的手,淡淡道:“她时日无多,我何须亲自动手?”

萧道鸾问道:“那你……打算杀谁?”

沈恪也问自己,你打算杀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父?还是那个阻拦林母下葬的林家主事?

“看到该杀的便杀。”沈恪猛地摇了摇头,想要将游移不定的思绪都甩出脑外,头也不转走向偏厅。

萧道鸾轻声叹道:“你怎么会杀人。”

……

沈恪一眼认出了林谕。

那个陪坐在偏厅之中,身形微胖、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有着林子由相似的桃花眼。只是那双眼睛此时已为堆积的肥脂挤成了小缝,偶尔瞪大时才能看到当年的神采。

林子由若是到了这把年纪,说不定也会长成个走路时要用手托一托肚子的富家翁……

沈恪的脸上方因这猜想露出点笑意,忽的想到林子由生死不明,大概是活不到能笑看儿孙的年纪了。

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子由的生父,道:“近来你可见过林子由?”

偏厅中毕竟都是男子,比起内堂的女眷要镇定许多。林谕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道:“不知阁下和……犬子是什么关系?”

沈恪厌倦这些商人说话时时试探的样子,懒得多话,墨剑一拔,道:“见过,还是没见过?”

“自他离家远游,我父子已多年未见。”

沈恪点头道:“他托我代行一事。先和你们打一声招呼,即便你们不允,我也是要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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