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清醒时分
谢嘉平在宽敞的车后座平息呼吸,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此刻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车里都是凝固的气氛。对面的乐辰和储风都是一脸的担忧。
“储风,你刚刚做了什么。”谢嘉平很少生气,今天冷冰冰的样子,比乐辰还可怕万分。
“少爷…..”储风知道自己犯错,立刻低下了脑袋。
“你这样不计后果任意胡来,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谢嘉平脸上平静无波,可怒气盎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储风听到这句话脸上血色已经去了一半,乐辰眼底也掠过一丝惊讶。储风形事乖张,今天急切之下,的确也是有点反应过激。可当时谢嘉平情况不对,储风没有先思考厉害关系出手,也是护主心切,可见谢嘉平今天是真生气了。
储风不敢再开口,在谢嘉平的低气压下瑟瑟发抖。
谢嘉平不再去看他,只盯着乐辰,“刚刚那个男人,查出他的底细。”
“是。”乐辰应声道,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少爷,照片已经放好了。”
谢嘉平垂下长长的睫毛,眼底似有不忍,“她看到了?”
“别院明里暗里保护者众多,能进去已属不易,没有盯着,”乐辰又道,“但她迟早是要看到的。”
谢嘉平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小信封,打开,里面赫然一枚嵌着硕大祖母绿的戒指,随附着一张项链设计图纸。这是谢容庭走之前给他去办的情侣项链。
乐辰比储风在谢家住得久,知道得也比储风多,一眼就认出了这枚戒指,叫出了她的名字,“九雀。”
谢家珠宝无数,这枚名唤九雀的祖母绿戒指最富盛名。其色清澈明亮、晶莹通透,在祖母绿中已属上乘之上,价值连城。九雀在谢家掌门手上,一般娶了妻子后授予正室,正室死后再落入新任掌门之手,随意赠予妻妾。
乐辰再一看,图纸上描绘的项链有两条,一条男式,一条女士,吊坠都是祖母绿。脸上更是难看,九雀价值连城,传了三代,谢容庭毫不怜惜地要将其切割开来,做成一对,送给辛桐。周瑜珏为谢家诞下双生子,都没有这种荣耀。
半晌,乐辰才总结道,“谢总对辛小姐是认真的。”
谢嘉平面色苍白,耐人寻味地一笑,“九雀上一任的主人,你可知道是谁?”
乐辰想了想,想说是谢老爷子的正室,却还是摇摇头。
“瞳小姐。”谢嘉平攥紧了手里的戒指,棱角部分咯得手心生疼。
阳光透过车面玻璃打到谢嘉平的脸上,阴影遮半,五官深邃,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乐辰在那么一瞬间觉得谢嘉平仿佛是笑了,那笑里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味道。乐辰瞄到谢嘉平口袋里露出从不离身的半支折扇,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少爷别不是喜欢辛桐吧!
不让储风对辛桐下手,砒霜事件里第一时间保护起辛桐,辛桐送的折扇一年四季从不离身,和谢家长老合作冒着风险斗掉谢总,甚至暗中破坏谢总和辛桐的感情……
他从前只觉得少爷是为了顾全大局,如今一件件细细想来,倒像是藏了无数的私情。
少爷性子向来淡然,对权势更是不加倚重,如今却频频联合谢家长老在暗地里给谢总下绊子,像是急不可耐要谢家掌门的位置一般。这实在有违常理,就算是真的为了权势还好,若是为了女人…..乐辰不敢再往下想,偷眼看谢嘉平却是极虚弱一般,头靠着背后,闭目养神,环着胸静坐一宇,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
谢容庭是一把重玄铁剑,力敌千钧,光芒锐利。谢嘉平则是软剑一把,看似温吞,真正使上力气的时候,却可于一瞬间横扫千军。
乐辰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这一刚一柔,正面交锋时,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状。
乐辰估计得没错,辛桐迟早是要看到照片的,且比他们估计的都要早看到。
房间都是有人每天要收拾的,放在显眼的地方只怕会被马上收下去。可是夹在辛桐看了一半的书里,就不会由这样的烦恼。
谢容庭去莫斯科谈生意已经是第三天了。人走了之后辛桐便陷入了烦躁中,食不知味了三天,终于打起精神打算做其他事。
书翻到一半,就看到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中滑落,她捡了起来。
是谢容庭和她的合照,两人并肩站在院落里的紫薇树下,谢容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她的眼光如水温柔。
他们什么时候有过合照?辛桐疑惑地蹙起眉头,手指轻轻抚上照片上的谢容庭,又看向他旁边的女人,心头一震。
这不是她……
那女人虽然和辛桐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却穿着辛桐绝不会穿的黑色长裙。眉眼间冷淡,给人一种高贵雍容的感觉。谢容庭在照片里很年轻,估摸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与现在长相相似,却更加稚嫩些。而他旁边的照片翻到后面,谢容庭干净秀气的笔迹上写着,阿瞳两个字以及日期。日期是21年前的夏天。
那个时候,辛桐还没出生。
辛桐抓着照片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心里有什么浮出水面。
周海峰当时无故抓住母亲,她还觉得奇怪,谢容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强迫母亲来取悦谢容庭?如今想到母亲眉眼依稀与照片中的女人相似,忽然就能理解了。
“呵….”辛桐冷笑一声。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人都很像你。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五年前谢容庭在长老府的后山为她挡过枪子,喊的名字是“阿瞳。”当时混乱,她并未多想。
谢容庭常带她驻足那棵紫薇树下,望向她的眼神常常带着一种凄茫,如今想来却是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五年里断断续续送给她的各种物件,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想必是那个女人喜欢的东西,一样样偿还到自己身上。
这样明显,只要当时稍微留心细细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出点什么,是她太大意了…..想着又想到那男人看着她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深情,她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连着手指也酸痛。
一边想着那男人看着自己那深情的眼光,一边看着照片里和自己一样脸的女人,辛桐只觉得置身广袤冰川,茫然之处,无一物可暖身,直冻得她神经麻痹。
辛桐看着照片坐了很久。
直到夕阳日暮,她才渐渐地缓过气来,心里的疼痛已经变成了一种钝感,给她一种其实也没有那么痛的错觉。
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多了,声音带着超乎寻常地冷静,“熙十三,我要你去查一个人。”
熙十三带着照片走的时候,辛桐还站在原位,一动也不动,她看着窗外日暮西沉,萧瑟的院落呼呼刮着北风。
再看看屋子里的一切,和谢容庭下过棋的桌子,做过饭的厨房,接过吻的沙发…..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她只是一个过客,站在局外看着他们的故事。
是了,她从来就只是局外人,是她自己看不清,怨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