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柯丽亚觉得云悠的联络非常奇怪。她怎么说也和云悠共同生活,共同患难,共同战斗过,对于她的某些习惯相当熟悉。云悠从来不会指望有些人会在根本不熟悉的情况当中,对他没怎么经历过的事情无师自通,所以现在,无论是有事还是没事,她都不可能长时间的和人断了联络。
不安的坐在自己的仪器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云悠去追踪对方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了。柯丽亚没见过她全力奔跑时的速度,但对于她在小岛上取人性命的那股凶悍和娴熟,想必她的行动肯并不可能迟缓。
母亲回家后去了书房,她听从云悠的指令将家里的窗帘都拉上,播放电视将音量开大,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内。只是等待了许久,云悠的联络始终没有再来。
这不正常。
柯丽亚手里捏着一把汗,她隐约感觉到也许云悠遭遇了什么无法与她联络的险境。或者是敌人太过强大,或许是——
她突然一悚。
——或许是因为仪器原因,云悠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就像在小岛上时一样,只有云悠的通讯器联络提示灯被修改过,虽然自己获救之后对仪器彻底的检修过,但她并没有拿到云悠的联络器,也无法查看是否联络器也存在相同的问题。
整个人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柯丽亚过于猛烈的动作直接被带倒在地,倒在地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柯丽亚难得的维持不住贵族始终从容不迫优雅得体的仪态,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几圈,现在找不到任何人商量这件事情,不知道斯凯的联络方式,这个人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而且自己的家说不定还在被人狙击当中。
孤立无援,简直像是当时在岛上一样,唯一的安慰就是能随时报警。
……报警?
灵光一闪,柯丽亚深呼吸一次后,用自己的通讯器接通了尤尔。
“你好尤尔上将,我是柯丽亚·希伯来昂,是云悠曾经的室友。”神态如同往常一样,声音平稳而舒缓没有一丝滞涩颤抖,柯丽亚一手握着通讯器,另一只手在身侧抓着衣服紧紧攥成拳头,等到对方也礼貌性的跟她寒暄一句之后,她开门见山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之前看到了您紧急发出的寻人启事?对此我正有些事情觉得不得不告诉您。”她停顿了一下,在心中默默的读了几秒,装出一副不知是否应该出卖朋友的为难,迟疑地说道:“是这样的,之前云悠曾经和我有过一次短暂通话,时间大约是在——”拉长声音,默数两秒:“在差不多三十几,四十分钟前吧,她说要去找什么人。”
“找人?”这个询问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结果,尤尔说完后并没有登科利亚的回答,礼貌的向对方道谢后切断了电话。
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是否会被信任,毕竟,她也算得上云悠过命的伙伴,尤尔对于云悠联系过他这件事情应该会相信,但对于自己传达出的信息就会有所怀疑。现在分秒必争,云悠那里不知道情况如何,绝对容不得尤尔在那里浪费时间。
想想,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柯丽亚咬着牙,不断强迫自己思考让她觉得脑袋都如同过载的主板一样发热,这时,那台综合联络器又有一个灯亮了。
是珀西。
之前给他的那个联络器遗失在了海里,获救后,柯丽亚像是为了纪念他们死里逃生一样,重新检修制作了2.0版本的送给了曾经的两位可以见得到面的战友,这次的联络就是通过珀西的联络器连接过来的。这种气氛之下的惯性思考,柯丽亚看着闪烁超过三次的提示灯一时没反应过来珀西想干什么,随后就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不对。
“珀西。”她有些烦躁的接通,心情带了一些在语气里:“什么事,没事挂了。”
“别挂,我有大事。”他压低声音,仿佛正在传递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幅做派在这种时候实在让柯丽亚无法心平气和的接受,她一点也不打算配合珀西的表演,急切的口气里带着一点刺人。她冷哼了一声:“怎么?你想跟我说你现在藏着云悠?”
珀西倒吸一口冷气。
几秒的沉默,都能让人脑补出他像炸着毛的小动物一样,捂着通讯器左右看看有没有潜藏的敌人,然后又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只是这次,珀西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和钦佩:“料事如神啊姐姐!你怎么知道云悠在我这里呢!”
“哼,我当然……你说什么?”电脑宕机后强制重启,柯丽亚眼前白了一下。她在珀西下一句话传递过来之前制止了对方,问清楚两人现在的方位后下令:“别说话,也别担心,我很快回来——藏好她,应该没人会知道她竟然又回来了。”
出门之前,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云悠跟你说什么了吗?”
“恩?啊,说了,她昏迷之前跟我说危机解除。”
危机解除。
这话听起来文绉绉的。
不过这种时候,云悠没事就是最好的了。拉开所有窗帘,与母亲道别,想了想又再出门前返回实验室把自己的联络器背起来的柯丽亚转了两圈,也没找到能给云悠的谢礼。她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凭她的身手,普通人是别想奈何得了她的,可是现在她却陷入昏厥当中——不能不感激,不能不回报,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友好。
干脆到了再去跟她道谢吧。叹着气,小心地把自己的仪器安置上车,钻进车厢的柯丽亚靠在后背上。
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把尤尔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转移,或者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在给云悠打掩护了。云悠说过这个人如果要骗,因为先天性别优势所以很容易成功。
柯丽亚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
导游看着车上蜷成一团,却始终拒绝救助服务的游客十分为难。他多次提醒对方医疗服务是可以报销的,但这位先生就是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肯叫救护车,一个劲的说“我就是想来瞻仰皇宫一眼,别给我叫那些晦气玩意,我只是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太激动了而已”。
真是个老古董!
但自己成为皇宫一日游的导游已经多年,什么幺蛾子没见过,这个年代了还有攒了一辈子钱,差点兴高采烈的举着三头龙旗子进宫的人呢!经过劝说对方非常顺从的换成巨鹰旗,依然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旗子跟雄伟的宫门合影,通过这件事情,原本以为自己碰上了前朝余孽被吓出一身汗的导游,突然觉得很多时候人们的信仰比起不断更替的生命更像一个标志——比如说,他们信仰的其实是这座皇宫,谁住在宫里就顺便信仰一下。
所以对于这位他也一点不虚。
“先生。”他温和的发问:“观览皇宫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如果您还因为心情原因不下车的话,那就只能把您的心情留到离开的时候在整理了。
然后那位在座位上蜷成一团不断颤抖的先生咬着牙从手臂里把头抬了起来——那张脸把导游吓了一跳。
斯凯面白如纸,眼下泛着一股青,眼白缠满血丝,眼神涣散。对视的时候导游甚至清晰的看见对方远大于常人的瞳孔!
——这是从哪里诈尸的妖怪!
导游这下真的觉得自己一身冷汗了。场面一时僵住,两人对视着都不开口说话,一个冷汗涔涔生怕对方啊呜一口自己就没了,另一个面无表情,身上泛着一股死气。
最终,斯凯首先踏破沉默。他用自己的死亡视线狠狠地砍了导游两刀,随后谴责:“你知道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的吗!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时间!你知不知道迄今为止我有多么努力最后才能从那么多想要来瞻仰皇宫的人当中脱颖而出,最后站到了这里!”
导游摇头: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一点不想。
开始说话之后,之前围绕在身边的那股异于常人的气质一下就被驱散了,市侩指数直线上升一下子就把人当初惊惧的心情变成了【这哪里来的神经病】。
斯凯如同开屏的孔雀趾高气扬走下车,活脱脱他是来登基的模样走向大门。一直走到城墙边上,伸出手去触摸略有些冰凉的墙壁,斯凯终于可以把全身大半的重量倚靠在上面了。内层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他几乎遏制不住剧烈疼痛带给身体的颤抖。
——那个鬼东西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去了!不是说好了撤退回家吗!不要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