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天来，不断有人来问这件事情，二林反复说着一件事，象祥林嫂一样。大荣不断地谩骂，嘴角堆积两朵白色细沫儿，她骂二林多管闲事，骂吴家洼的老头子黑心肝，骂好事的人乱问，骂吴老蔫把痰吐到家里的椅子上……

三木在村子里转回来一个消息：关于吴家洼黑脸老头的。他姓马。嗜酒。老婆子去年没了，女儿竟是从小抱养的。

三木象一个久经世事的老头子揪起眉头，忧心重重地对杨歪说：这老死头子，没安好心，闺女被人祸害喝药了，找不到主，想找个垫被的。这下二林麻烦大了。

三木果然没有说错。第二天，这黑脸的老马头夹着一摞子烧纸坐在杨家的大门前烧起来，边哭边诉说：“七天了，闺女啊，你可入土了，可爹心不安啊，你死得冤屈呀！害死你的人还活得滋润呀！……三木出门轰老马头，这老头一头栽在地上，趴着不动，哭得鼻涕眼泪流成了河水，堆在地上一小滩，不肯渗进沙土里。整个村子都出来观望，这老头的哭述便有了一丝表演的成份。后院的刘秃爷拔开人群进了杨家的门。他对闷着头不停吸烟和还在咒骂的大荣说：“你两口子可不敢让他在门口这样作了，二林的媳妇还没有娶到炕上，三木一点扑儿奔没有。咱大伙都是摸着二林头顶长大的，知道孩子不是那样的混账东西，是受了屈的，可咱也不能和他硬顶着啊，那老马头子可是死活一样价钱的人”“他刘爷，你看咋办？”杨歪探着头急切地问。大门口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和汪家镇的李电影来一样热闹。

一会刘秃爷回来说：“他娘的这个老马头子，还真不是玩儿意，一开口就要1000元，他妈个x的，俺说这事根本没二林的错，人家小儿还救了你家丫头一次，活该她自己不想活了，他老杨家看你可怜给两个喝酒的钱，让你消愁。你可别昧良心说鬼话。他说他寻思一下！”二林突然跳起来说：我整死他个老不要脸的，没天理了！刚冲到门口就被大荣拽住她骂：“我的祖宗啊……”然后啪地一个大巴掌抡过去！……“让我省点心吧……”二林在大荣清脆小巴掌响过之后孩子模样“鸣鸣——”地哭起来。

更大的事在后面，杨歪翻空了家底儿几乎借遍全村才弄来七百元钱，当大荣恶狠狠把钱摔给老马头后，四孩儿和他老头子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捧小伙子。

杨歪想：这事情咋能象闪电一样呢？

四孩儿一伙人把过礼时的衣物与枕套等都送过来，钱一分没退回来。这个女人还怒气冲冲地说俺闺女跟着丢了一回人，得赔点吧！那模样好象她女儿也让人作践了似的。大荣开始还好声地一口一个“亲家母”地叫着，小声地解释，后来看四孩儿这老家伙越来越泼，心存的那点幻想也熄灭了，她也抖起肩膀来，伸出了脖颈把这些天的恶气都掏了出来，砸向这个女人。当二林看到四孩儿把那些东西扔在炕上时。他呆住了，呆了很久，脑袋里有一块空白，用什么也遮不住，之后一脸悲伤地慢慢走出了家门，没有人注意，所有人的眼睛都挂在四孩儿身上。二林顶着这片空白到院子里，看到红马踏出来的那一小圈平地，踏实而干净，屋子的喧嚣与它无关。此刻它平静地立着，一脸安详。二林无意识地站着红马面前，机械地伸出一只手抚摸了着红马的脸，马从平静里醒过来亲昵地舔着二林冰凉的手掌，直到有了点热气之后，二林才想起迈开步子，推开木大门向外走。开始他在村子里走得极慢，后来越来越快，要出村口时，有人看见二林已在奔跑了，他浑身散发着热气，脸上凝结着光彩，顺着土路向着汪家镇的方向，向着他对象彩柳家村子的方向，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