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得来去鉴
“关于这根项链,以及宁春风所知道的一些渊源,冥界有非追查不可的必要。”
结论毋庸置疑,上界也好,冥界也好,对人间事务有更高的管辖权限,基调是定死的,而且越平明也不是会怂的人。
“如果蔺警官不介意等一等的话,让冥界先查清应管之事。之后再将人转交特别专案组。其余事务有冥界帮衬,想来特别专案组处理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蔺逐清楚,越平明说的是实话,并且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沉吟了片刻,平心静气地问:“不知冥界大约需要多少时日?”言下之意,即是默许了越平明的提议。
“如果快的话,一天足矣。”越平明侧眸看了一眼宁春风,淡淡道。
宁春风原本盛满悲凉的眼眸,此刻已然安静。或许,是由于越平明冥界的身份。至少他可以确定,无论是越平明,还是蔺逐,都不会真的伤害于他。
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已是万幸。
“届时,会由楚润大人负责与蔺警官方面交接的。”毕竟如今负责明面上帮助特别专案组的,是居容之神楚润。
越平明说完了所有要与蔺逐交代的话,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便转而望向了宁春风,微冷的面色荡开一抹宽容的平和,了然没有方才与他交手时的犀利和锐气:“宁春风,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也有不少问题要问你。”
“你与我来——或许,我们能够给彼此一个答案。”
语毕,越平明拈手,叹为观止地念了一个法诀,动作流畅漂亮,熟稔而快速,举止之间行云流水,淡定从容。
安静地悬在空中淌着幽幽流光的来去鉴幽光一隐,恢复了沉默般的平静。蔺逐微微诧异的时分,宁春风已经被解了定查,他身形晃了晃,才蓦地站住脚,再抬眸间,神色有些恍然。
来去鉴收了工,乖巧自觉地飘回了蔺逐跟前,默默地悬空飘着,像是在无声地请示下一步行动。
蔺逐身边的阴阳神色如旧,但内心已然不是诧异能够形容的了。越平明方才拈手念了的法诀,熟稔漂亮得叫人震惊。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操作,但在阴阳看来,越平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他之前深藏不露的强大让人不得不在意。
他或许,根本就是非人类界的人,只是偶然间失去了记忆。
阴阳暗自思忖,恍然回过神来,眼前忽而出现了来去鉴的真容。视线上移些许,是一只指骨匀称、纤长有力的手。再往上,阴阳对上了蔺逐平静而深沉的眼瞳。
她不由得微微瞠目,目光中透露出明显的诧异和不解。
她听到蔺逐问她:“姑姑可曾告与你来去鉴的使用方法?”
其实不用蔺姩教,她本来就会。天地之间,少有她动不得的法器。不过,蔺姩确实和她提起过,特别专案组中,虽说人人都能用得来去鉴不大可能,但也不能只有一人懂得使用。
蔺姩对她寄予厚望,是有目共睹的。
阴阳侧眸,看见眼前陈旧古老的字迹——“天地往归来去可鉴”,心中莫名升腾起了一片苍茫。
来去鉴纵好。可这世间,终究是有不少连来去鉴也鉴不了的东西。譬如某些高深的秘密,譬如人心、感性和天意。
她有些失神地注视着眼前的两行褪色血字,诚实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好生保管使用。”蔺逐维持着递交给她来去鉴的姿势,认真而严肃,语气不带任何犹疑。
应阳是鬼见者,连见多识广的姑姑都说她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且看看吧。
那还真是意外之喜。只是接过这来去鉴之后,亦会有很多烦扰。阴阳看见蔺逐认真沉静的眼神,内心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大巫神她虽未曾正面交集过,但也是很久以前便听说他的威名的。他既然能够料到多年后他们会有人需要借助来去鉴的力量斩断一些尘缘、处理一些旧事,那么他是否曾经算到,她身为阴阳尊神会奉命入凡,和阴界联盟一起追查办案?
假如大巫神当年便有预测到的话,那么——这来去鉴,是否会针对她产生一定的影响?
然则,即便是有此顾虑,蔺逐此举对阴阳和阴界联盟,始终是利大于弊的。他既然信得过她,愿意交付来去鉴,那阴阳定然乐意接过来去鉴,顺带借此探查一些原本不好光明正大地自行追访的事情。
大巫神所留神器在手,多大的神通也有说得通的地方不是?
阴阳默了默,双手呈上,两手一上一下,轻轻地从蔺逐手里接过了来去鉴,面对蔺逐,郑重应声道:“我会的。”
处于两人交接纽带的来去鉴仿佛是听懂了两位使用者的话语一般,发出了微妙的感应,血字轮廓上灵光一漾,如同在表示同意一般。
蔺逐自然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阴阳垂眉,小心翼翼地将来去鉴收了起来。两人很是默契地偏过头去,望向了旁边墙头爬着茂盛葱郁的金银花藤叶的老旧民居。
白墙墨瓦,叶色深沉,清风微动,香气沉静。
越平明给宁春风解了定查后,便径自带走了他,连同那根来历不明、力量雄厚的项链。按照阴界联盟一贯的办事效率,今晚约莫便能够得到答案。
在宁春风和越平明随着越平明淡然的一个挥手便双双凭空消失后不久,罩着他们的穹顶结界也兀自消融退去,门边隐匿的八角铃铛也不再晃动,恢复了先前处变不惊、安静潜伏的状态。
除了墙边方才因为宁春风从院中飞出而不小心刮蹭落下的那几篇碧色藤叶外,一切都恍如什么都未曾发生那般。没有越平明,没有宁春风,只有这安静寻常的小巷近道,还有朴素典型、颇有年岁的本地民居。
“我在特别专案组有些年头了,对于央京地貌建筑,可以称得上无比熟悉。这里虽然离主街较远,比较老旧僻静,但我也是认识的。”蔺逐望着那民居,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单纯地在和自己感慨,还是有意在向阴阳诉说,“在对接不已处之前,我从未知道它原来可以是这样的地方。”
他的神情有一些恍然,有几分飘渺,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蔺逐不经意地想,昔日的父亲,是如何站在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上的。他以前只知道父亲肩负重任,未曾想过原来父亲曾看见的是如此广阔而复杂的世界,更未曾想过他是如何一路穿越这些未知和凶险徐徐走来的。
他自小便敬重父亲。可终究是与现在不同的。
唯有在身历其境的如今,才是他更接近父亲的时分。父亲的因公殉职,远比他原本所景仰的还要艰难和伟大。
阴阳读懂了他眼底的怅惘,只淡淡道:“这世间何其广阔,自然有的是我们未曾见过的地方。”单是梦司辖下,便有的是他们不曾料想过的时空世界。
人活着,是一个,面对渺渺苍生、浩瀚世间,未知才是常理。明白就好,没有必要为此多加拘泥。知与不知,是生息事物的两面,没有绝对的标准途径。
在安慰劝导人的方式上,应阳大概是整个特别专案组里风格最接近他本人的了。蔺逐瞥了一眼身边神色淡漠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阴阳,有时宛如在照镜子一样。他们在有些方面,出奇的相似。这些日子他和肖允都有心暗自观察她,说实话这种形似照镜子的感觉很微妙,他有时似是能够理解,有时又觉得,其实他做人方式挺多时候都挺让人无奈的。
因为总是太过冷淡平静。他是强迫自己必须理智方能够妥善处事,而阴阳则是看透了无心斤斤计较。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该怎么做。
蔺逐微微地勾了勾唇,俊朗的冰山脸有疑似水波一荡回暖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