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虞精故祠
这一夜在北黎庄喝茶的，从阴界联盟的诸位变成了越平明和依兰。而阴界联盟的夜谈会，则是换了一个地方实地进行了。
今夜，他们的夜谈会地点换成了虞之山，并且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尘司的人同游。按照石惊风的话来说，算是他们和尘司“有个约会了”。
但终究是命司方面人员的交流会议，所以尘司那边也没有多来人，只是简单地派了月忘忧。寻白羽等人一直暗戳戳地好奇的孟月常，并没有在此次夜谈会中暴露行踪下落。
这也是他们自鬼艳的鬼族小道消息故事后，联系尘司调取了曾经虞之山的档案，结合自家凡世监中的资料，进行的一次核对与思索。
虞之山与之前孟演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深山区域亦是在夜深以后，都被笼罩在漫漫薄凉的雾气里面，显得缥缈而又凄冷，甚至还透露出几分阴森森的死气来。
大山在呼吸，万物亦依附着它生息着。分明该是一派静谧生机的祥和氛围，却被令人窒息般的沉寂与阴森森然的悲戚所浸染。连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各类小虫子喑喑低鸣，都似是大山及依附着它生长相处的万物在呜呜地哽咽哭泣。
虞之山的山体内，在葱葱郁郁的树木掩映间，藏着大大小小数不清楚的石洞洞穴，或天然自主形成，或后天人为形成。
此刻阴界联盟众人所立足之地，正是其中的某一个天然的大石头洞穴。这个洞穴的开口位置极为刁钻，并非在平地缓坡之上，而是在陡峭山体之间，且开口倾斜向上，入口极窄，只能够从它的高处远远地看见，但并不好进入。
这个洞穴从开始形成之日起，便确凿了它不能够是人类的领域的事实。因为人类，就算是能够有心偶然发现，也不会对这个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洞”多注目几分，更谈不上如何走到入口那里再进去了。
这石穴很深，虽然开口极为窄小，进入的道路亦是弯弯绕绕、坎坎坷坷，但是经过漫长的探索与跋涉之后进入的，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阴阳虽然仍是上班时一样的一身便服、低调平凡的人类模样，但能够进入这里、神情间凛然的肃穆庄严，无不透露着她是不同寻常的非人类的事实。
阴阳此刻的心情确实很不轻松。步步靠近里，她感受到了一种浓烈而又复杂的非人类灵力残留。但是她又无法准确地捕捉到它们，也一时无法准确地评判出它们的来源。
但大概能够感察到，虞之山被一股隐约而强大的非人类力量萦绕保护着，因而整座山都泛着淡淡的力量残留的气息。
若非她是阴阳，感知系统要比任何生灵都要敏锐精准，即便是非人类前来，也不会注意到虞之山背后深厚却低调的灵力残留的存在与其保护性质。
而现在阴阳亦能够准确地感受到，这个石穴所通向的石洞，恐怕是虞之山位置兼属性上的“心脏”。她立身于此处，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灵息力量较为密集的流动发散与整座山静静呼吸的浮动和脉搏。
尽管残留的气息紊乱，流通周转并非是平和规律的，似是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但现如今已然又是一派安稳的趋势，准确地说应该是劫后余生的狼藉感中渐渐铺展开来紧张的心绪终于从悬空吊紧的状态中被落了下来长吁一口气的庆幸与安宁。
大山在整理它的生息与灵气，虽然尚未彻底恢复到井然有序的规律秩序里去，但已经在暗中默默地进行着竭力调整，渐渐地往稳定秩序方向去了。
自石穴进入后，虽然有种种分叉，但无非都是通到各种小洞里去，有的通到一半可能就断了。原因约莫是山体运动自然地毁坏了其中部分天然石穴的结构，甚至有的还没有被完全地形成。
只有眼下这一个，是早早完全形成且看得出来颇有年岁的。阴界联盟一路沿着生息迹象与浓重程度进来，故而虽然进入这个内部石洞的这么段路程可能既漫长又艰难，但是对于修为较高的阴界联盟众人来说都不困难。
石洞的内部构造虽然简朴，但显然是有生灵长久走动居住过的地方。看其间破旧摆设的残存遗骸推测，这石洞大抵是一件祠堂。同时，这也再分明不过地寓示着——虞之山曾经是某个非人类部落种群的生息地。
抬头观察了圈石洞内具体的状况，发现石洞斜上方的壁上倒还真的挂了一块匾额，质地古朴，颜色陈旧，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层厚厚的灰尘。
阴阳受着无名感应缓缓地踱步到了匾额悬挂角度平面正对的地方，缓缓伸出右手，四指并拢伸直，大拇指自然张开，平展开的掌心正对着匾额平面，手自然地便伸至了一个与该平面平行的位置状态里。
而后，她的右手慢慢从左向右移动了几分，轻轻地做了一个“拂去”的动作。紧接着，那匾额上厚厚的灰尘便应之被“拂去”了。
尘埃落去，烟灰弥散里，匾额上所书的“碧风祠”三个隐隐发青的墨色的大字渐渐显露清晰，带着股常年沾染后逐渐渗入融合的浓重的尘灰的色彩与气息。
石惊风等人皆走在阴阳身后，进入石洞后便各自观察看访。阴阳抬手拂去灰尘、默默看向匾额的时候，众人也都纷纷在听到尘埃落下轻微而漫漫的声音后下意识地停顿，抬眸望了过来。
石惊风眯了眯眼睛，定睛看清楚那匾额上雄浑有力地书写着的“碧风祠”字迹，自嘲似的叹了一句道：“这虞之山，如今恐怕是真的断了‘人’气了。”
他口中的“人”，指的自然不是普通寻常的凡人人类，而是非人类定义范畴上的“人”。
“现在还不能够算是断绝吧。”
一身全白服饰的楚润在这阴暗沉寂的碧风祠之中，简直宛若是时刻都在发光的存在。珍珠耳饰、蕾丝刺绣连衣裙、白色高跟鞋，再配上她皎洁白嫩的皮肤，不染一点尘埃地那般高贵纯净，无不暗暗散发着她世族大家的当权家主、活了很久的非人类老不死以及凛然威严的上界神祗的气质与气场。
楚润她优雅地蹲下身去，伸手轻抚过某一寸土壤，发现其中似是混杂着不少烧得焦黑的木头碎屑与发青灰色的香灰，浸染得这石洞的土壤里都有着一种燃烧过的木香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香尘的味道，庄严而又神秘。
“这里还有生息。”楚润指尖轻点土壤，沾起一点木屑香灰，垂眸喃喃道。
楚润的话，引发了寻白羽的思索。
“你的意思是，虞精一族还有后代留存于世？”寻白羽问得很直接，就像是一颗石子，坦荡荡地坠入湖泊，激起了一串不小的浪花。
楚润的推断，寻白羽自然是信的。
楚润是精神容器，是上界的居容之神；而阴阳又是天地阴阳之气所化，任生死簿主司。这两个人对于生息的敏锐，在他们这些人里面也是出众的。
他身为往生使者在人间的总代理，管理着人间的一众往生局已有多年。当年虞精一族全族覆没的劫难他尚还历历在目，他虽然已带领往生局纵横人间生死多年，也不由得为虞精一族的平生往事而慨叹。
虞精一族原本便命途多舛至如斯地步，上天却终究还是冷酷无情地又给了他们一劫，彻底地压垮了这么一个被边缘化的非人类群体。
可是，虞精的存在真的是不合理的吗？
寻白羽不是没有质疑。但对于天意，他无能为力，也只能够暗暗地叹了口气，送他们集体入了往生之后，默默祝愿他们能够在生死轮回之后，收获圆满安乐的因果，好弥补这一世的跌宕委屈。
愿此劫没有浪费，以其苦难慈悲，渡虞精一族之众生，终得成全。
可如今，依据他们在虞之山上一路过来所得的种种迹象来看，虞精一族确实如楚润所说，应当还有遗孤活着。又或者，是有怜惜悲悯虞精一族的非人类力量，仍然愿意在虞精全族覆没之后，替他们默默地守护着曾经的家园。
碧风祠是虞精一族全族共同供奉敬仰的祠堂。它的生息是衰败还是旺盛、是平和安定还是暴躁紊乱，与虞精一族的命数息息相关。
至于“虞精”这一种生灵究竟是什么，便又是一段唏嘘绵延的故事了。
从人类的视角看，虞精即是这虞之山中的“山鬼”。
荒芜而险恶的深山，又怎么会有人类能够太平富庶地生活居住呢？若是真的有人类，那也应该和他们一样选择山脚下较为平坦与富饶的地区生活，又怎么会一整个家族、一整个村落都在深山里穿行坐落呢？
能够做到这些的，绝对不会是人类。
这是相当符合普通凡人认知的看法。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正是因为是生命短暂、认知不足的普通凡人，所以对非人类的具体信息一概不知，只能够把他们认识理解中所谓的不是人的生灵称之为“鬼”。因而，虞精一族们有了“山鬼”的俗称。
一天到晚在虞之山深山里神出鬼没的，难道不就是山鬼吗？
最先发现震惊于虞精一族存在、并把“山鬼”这个称号确认、传播、沿袭使用的居住在虞之山山脚下平原丘陵地区的原虞之村的村民们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