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脱险
皇族兄弟,向来是互相猜忌又相互利用。
三位兄长中,我之所以与夏斯阙亲厚、又时常饮酒作乐,只因他是洛阳牧、兖州都督,手握兵权!我面上极力笼络夏斯阙,可心里又着实忌惮他。
让我相信夏斯阙会为我挡刀,那我宁愿相信夏斯阙会娶汤圆。
“六哥?”我试探着叫他,唯恐刀上有毒。
“无妨!”夏斯阙轻轻摇头,皱眉忍痛道,“告诉圆圆和大饼,留下活口!”
我心情沉重,语气也不由重了几分:“别说话!他们知道!”
今日之事,断然不可善了!
当刺客挥刀的一刻,街市上密集的人群,就如水滴溅进滚油一般,向四方惊呼炸裂。
如此闹动,过不了多久,崇仁坊的武侯铺和巡街使都会闻报赶来,我和夏斯阙的身份,自是瞒不住了。此番偷跑出宫,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眼下也说不得那许多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夏斯阙的身子不住的往下滑,我暂时先扶他坐下。
杂沓的脚步声及甲叶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转身望过去,紫色铠甲黄色旗帜,是金吾卫的街使到了,与此同时我听见身后砰砰两声,身体坠地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两刺客已横尸街头。
汤饼汤圆查看后,面上皆是纷纷,向我跪下:“禀主君,奴才失职,刺客已吞药自尽!”
我向前走了一步,袍角突然被扯动,夏斯阙费力的仰头向我苦笑:“刀上……有毒!”
我惶然变色,既对有人要取我性命而愤恨,又唯恐夏斯阙因我而死。
“何人胆大妄为!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街使于马上大声呵斥。
瞎了他的狗眼!我让汤饼汤圆扶住夏斯阙,站起身道:“天子脚下?那若是行凶之人刺杀的是天子,又当作何论?”
他被我这拗口的质问给问傻了,戟指我道:“放肆!”
我怒极反笑,挑眉立目:“你在跟谁说话?”我不准备再同他废话,转身去看夏斯阙,自有嘉郡王府的掾属疾步上前挑明身份。
身后一声马嘶鸣,我眼角余光注意到街使已滚鞍落马,指挥下属将我们围在中心,街使到我面前跪下,轻声道:“臣不知陛下微服出行,冒犯陛下!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请陛下作速回宫!”
这时候夏斯阙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发紫泛黑,后背上不时流出黑色浓血。
我冷声命道:“去找肩舆,抬嘉王回宫!”
“嘉王?”街使看着面孔炭黑的某人,实在不能将人前风神俊仪的嘉郡王同眼前这炭黑脸联系到一起。
我望向街使,视线沉了沉,街使忙应诺,小跑着去找肩舆。
此番闹动可称得上惊天动地,以至于我和夏斯阙还没回到未央宫,长安县、京兆府,再到太尉府就都闻风而动,太尉知道了,慈寿、长乐二宫太后也就都知道了。
嘉王直接被抬进了长乐宫,早已等候在宫中的御医围拢过去会同诊视,皇太后双眼红肿着默默淌泪,可就是不肯说话,看得我心中酸痛莫名。
既然此间我暂时插不上手,紫宸宫里我还有事要问,那么不如暂且回宫。
我又看了一眼殿中的纷乱不堪,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去。
突然很想知道,若今日是我被砍伤,母后她会为我哭泣吗?
这个想法生出的同时,我突然感到脸红,六哥是因为而受伤,我怎么可以有这般小儿女扭捏的心态!
回到紫宸宫北阁,我只留心腹几人在寝殿,余者悉数退下。
“今日……吴盐可曾到过北阁?”我看向霜橙的眼睛,冷然问道。
“主君出宫后不久,阿姆就曾来过,后又匆匆离去。”
我:“……”
怎的这般巧!
朱雀大街上劳军时,我早将折扇递给鹿脯,却被人知道了我当日带出宫去的折扇质地纹饰;
东陵山中,刑岳何以在山道上精确设下埋伏;
还有这一次的崇仁坊遭遇的刺客刺杀……
为何每次我出宫,吴盐都会“恰好”来北阁走一遭,之后我便在宫外生出事端。
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一个人,一个可以随意出入紫宸宫、在这紫宸宫里若我不发话、便无人可以撼动的人——吴盐!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直觉彻骨冰寒。
我扫视众人,冷冷道:“日后朕再出宫,不得将朕的行踪透露给吴盐,违者杖毙!”
驼羹问道:“主君可是怀疑了什么?”
我轻轻摇头,现在说任何话,都还为时过早。
汤圆自袖袋中取出一包皱巴巴的东西,放到我面前。
我瞥一眼:“这是什么?”
“回主君,这是主君在崇仁坊道旁买的新鲜杨梅,被店主以鲜荷叶包了,奴才放在袖袋里,同刺客缠斗时不慎挤烂了。”
我嗯一声,这才想起来。原本新鲜凝绿的荷叶因失了水分而黑黄发皱,上面的红色汤汁不知是杨梅汤汁还是刺客的血,黑黑黄黄一片,煞是难看!
我嫌恶地皱眉,把荷叶包抛到一旁:“没法吃了,扔掉罢!”
“是。”汤圆忙收起应诺道。
“都退了吧,待鹿脯自长乐宫回来后,让他速速来见朕。”——鹿脯自请留在长乐宫,查探嘉王伤情何时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