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相护
东光长公主向我深施一礼,急于为夫君辩白。
我忙扶起,宽慰道:“三姐且免礼,朕都省得……”我尚未说完,就被德宜姑母打断:“就算真如东光公主所言,大将军为何不亲来向皇帝禀奏?”
“禀奏事小,失时酿成大祸则不可补救。姑母久在闺阁,自是不知军中事!”
闻言德宜公主横眉怒目,东光公主也不甘示弱的傲然仰面,我从旁看了,忍笑忍得艰难。
大夏这两位公主一为西宫宠女、一为孙女,从小即耳濡目染太皇太后的颐指气使,骄横刁蛮远在诸位公主之上。
气氛一时僵住,我含笑劝道:“姑母息怒,东光姐姐无意冲撞姑母,不过是一心回护她家郎君罢了。想来三姐此心,姑母最可体会。姑母既为礼佛而来,更宜回嗔作喜。”
东光公主福身赔情,琏玟郡主从旁劝慰。我见大长公主依旧低头不语,又传谕道:“魏将军右骁卫军依旧护驾回宫。”
德宜姑母自觉找回颜面,终于肯露出和缓之色。
我微笑道:“皇祖母晨起时还提到姑母,显是想念的紧,姑母不如乘坐朕的御辇,与朕一道回宫。”我对一旁的琏玟郡主点点头,“就由表妹陪侍姑母同乘。”
德宜公主为难道:“皇帝,这恐怕于礼不合……”
我笑着摆手:“无妨,命人撤去翠羽伞盖,便不算违了礼制。”我转头对东光公主说道,“阿姮姐姐可坐第二乘副辇……”东光长公主负责督造宝应寺,今日寺门开启,她自是要去向太皇太后复旨。
祁校尉听我道出公主小字,为示敬重,依礼退后几步。恰在此时一名骠骑府兵士疾步行来,与他低声耳语。
我才一皱眉,鹿脯立时扯开嗓子:“圣驾前不得交头接耳,祁小将切莫失仪!”
祁校尉抱拳禀奏:“陛下恕罪!适才麾下来报,归德刑将军不知何故,冒然率兵从胜业坊赶来,求见陛下。”
刑崖也来了?我牵牵嘴角,虽然思绪杂乱尚无条理,可照眼下这情景,我总觉得应该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刑归德不是外人,他既来了,就请来相见罢!”我顿了顿命道,“祁校尉,你亲自去请。”
祁校尉面露疑惑,却捕捉不到疑点,只得躬身领命——就算他是奉了刑岳将令前来又如何?他毕竟不是刑岳!
不一时只听甲叶声响,刑崖趱步行至宝应寺山门外,待看清楚眼前场景后不由愣住。
彼时我和诸位公主郡主俱已登辇,天子出行向来盛置銮仪卤簿,御辇后面少说也要随从九驾副辇,而眼下御辇已被撤去翠羽伞盖,一眼望去无甚差别。
刑崖思索了下,便想当然朝北侧第一乘辇车行礼:“臣,归德将军刑崖,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刑归德,拜错啦!圣上在这乘副辇上!”鹿脯站在副辇的卷帘门外,笑呵呵朝刑崖摆手。
刑崖忙行至副辇旁,再次跪倒:“臣得报,近日有北胡人乔装进城,图谋行刺大夏天子!”
刑二公子的话,毫不意外引起一片声的恐慌。
我惊怒之中猛地坐直身子,终于明白骠骑府为何突然出动,捉拿附近胡人,半请半强地迫我速速回宫……
唐紫雕!他怎么可以在城中散布北胡人行刺我的谣言?!他……闯祸了!
他知不知道?因着这个谣言,紫气邸店将被翻起血浪,而邸店里的梁誉和北胡人,已是性命堪忧!
我懊恼地闭上眼睛。
一直以来,我都在刻意回避一个事实,那就是刑岳对我的保护。
刑岳沙场上屠戮不计其数,可有谁知道?他平生第一次杀人,是因为我。
有刑岳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休想伤我——即便有朝一日他取我而代之了,他以为也照样可以护我周全。所以我说,刑岳一直没睡醒。
原以为在先帝平陵时,我已出言将他点醒。可谁料后来当得知刑天弑君的图谋后,他依旧还是选择带兵杀到独柳刑场……
我闪开眼,必须尽快前往东市!
然而这时鹿脯还在慢条斯理地同刑崖应对。
“刑归德,圣驾前不可妄言,当心惊驾。”鹿脯显是也被刑崖的奏报惊到了。
“是,多谢阿翁提点,也请陛下勿忧,臣刑崖既来护驾,就算是肝脑涂地……”
“鹿阿翁!”茅道成匆匆行来,打断刑崖的表白忠心。
鹿脯忙堆笑道:“郡马郎何事吩咐奴才?”
茅道成说道:“德宜大长公主听刑归德之言后,忧心陛下安危,请旨起驾速速回宫!”
鹿脯愣了愣,忙道:“……是!即刻起驾!”
我听到这里,突然猛拍脑门:我是猪吗?唯恐刑岳手下不知道我在哪一乘车辇里么?
我既已自觉漏洞,祁校尉当然也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我听见他在调派手下兵力,严守道政坊横街——横街西侧斜对东市东门,只要行过横街,东市便近在咫尺。
我目欲喷火,按了按腰间天子佩剑,顾不上那许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今日就算杀出一条血路,也要杀进紫气邸店!
辇车开始缓慢前行,我的声音于此时响起,如暴雨前的闷雷沉郁。
“停辇!祁校尉……”
他虽猜到我换乘了车辇,但乍然听见我高声唤他,也不由愣了下,方策马行至辇前:“陛下有何圣谕?”
“近前!”
我听见马蹄声停在御辇的车窗外:“骠骑府兵即刻退下,朕要亲往东市。”
“大将军……陛下!”
我不耐烦再听他废话,猛地伸臂出窗抓住他脖子,用力拖拽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拖进车中!
“尔母婢也!蠢笨呆物!刑岳眼看就要酿下大祸,到时太皇太后也保不了他!还不快收了你手下的虾兵蟹将!”